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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皇甫高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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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伤却轰然倒地气绝。

这时台下却发出一声不知是惊骇、还是喜悦、或是苦楚、抑是兴奋的呼唤:“哥哥!”呼叫的人是萧秋水。

他这猛呼一声,就连梁斗等人也吓了一跳。

他叫的人是萧易人,别的人也许还能认不出、看不清,但他一眼就看得出、认得清,是萧易人,没错,就是萧易人!

台上的“皇甫公子”就是萧易人!

萧易人借掌风一之力,扰无伤视线,再一剑搏杀之,以为无人识破,正在踌躇志之时,忽聆一女音清脆但有一种说不出的冷傲如雪的哼道:“‘一心剑’!是朱大天王的杀手锏?”萧秋水那大叫一声,就在此时响起。

萧易人听得一震,不由自主地铮地拔剑而出。

剑作龙,久不沓。

遂时全场都静了下来,直至剑音绝,众人才开始议论纷纷:“萧秋水来了!”

“他才是众望所归…”

“可是台上是他的哥哥呀!”

“萧易人不是浣花派的大将吗?怎会…”

“哈!啊!萧家的人改姓皇甫,为的是什么…这可怪了!”萧秋水乍然发觉台上的人是他寻找已久的亲兄长,真是惊骇无已,再乍听那冷傲如雪的声音,又以为是唐方,在这人事纵错离的刹那,他只有到唐方才是他真正的依凭,不血脉贲张,张口呼。千呼万唤啊…——唐方!

然而他张眼望去,不是唐方!

是一个风华绝代的女人,姿中隐透一种水莲般的楚美。可不管是谁,只要不是唐方,那…萧秋水好似一下子掉到冰窖里,视觉中只有黑衣的亲哥哥——萧易人,执剑于台上,冷冷地盯视着他。

这时的武林,可以说是十分紊,是非纷扰不清,萧秋水本有清誉,早在大雁塔血案的传言中,已被诬蔑成一个“为争盟主而不择手段的沽名钓誉之辈”这种情形,只有几个人明白。萧易人本人当然明白,因为事情是他一手搞出来的。萧秋水只来得及顿悟,难怪大雁塔中叠不叠等都指他为杀人凶手,萧易人跟他兄弟,本来长得就很相似,何况两人都学得萧夫人之易容术,萧易人故意利用叠不叠等自愿替他宣传,以致声名大鹊,但事成之后即假冒他人,杀人灭口,以致一石二鸟。一箭双雕——这倒是擂台下齐昨飞所意识到的。

可是一般群众,还不明白所以,只见这浣花剑派两兄弟对垒之局已形成,以为又有好戏开锣,大是奋亢,鼓噪莫已——在这种烈煽动,怂恿场面里,人,还能不能仔细思考。

冷静处理呢?——兄弟阋墙,能不能避免呢?——血,能不能减少呢?

萧秋水第二次喊:“哥哥!”在台上的萧易人淡淡一颔首,算是招呼,即问“你想怎样?”萧秋水一愣,重复了一句:“我想怎样…”萧易人生多疑,以为萧秋水有意讽,冷笑道:“老三,你敢与我争强么?”萧秋水惶然道:“三弟不敢。”群众哗然,萧易水冷峻地道:“既然不敢,就给我站到一边。”这时群众又有人呼嚷起来:“别怕他呀!”

“上啊!”

“哥哥又怎样,谁强谁称王!”

“别管他,他不跟他老子姓,就不是你哥哥!”这时有约莫一二百人排开群众,鱼贯步至萧秋水身前,纷纷抱拳与萧秋水招呼,而后便静静站在他身后。

这些人原来都是人,肥硕和蔼的便是“好人不长命”胡福、黑不溜丢的便是“铁钉”李黑、高挑白皙的挽髻女子便是“杂鹤”施月,吊儿郎当的长发懒汉便是“舞王”吴财,还有一人,呵呵行来,光头大肚,正是大肚和尚,还带了一个女子走来,那女子正是萧雪鱼。

如此近二百人站在萧秋水身后,神坚毅,他们在此苦待萧秋水至、已非一,众人向萧秋水抱拳见礼,也出自至诚,这些人都是腔热血只卖给识货的人,其中一名清秀女子越身而出,清朗而英风地道:“小妹伊小深,原是唐洁之唐大哥义妹,而今带领唐大哥一干人跟萧大侠,有任何差遣,水里水里去,火里火里去,有半个不字,曹地府里,也没脸目见唐大哥。”萧秋水听得心头一热。他还记得这女子,便是峨嵋山上,饶瘦极所暗杀的“银戟温侯”唐洁之的义妹。萧秋水见如此多对武林寄了怀热望,殷切期盼自己的武林同道,宛如以前自己“锦江兄弟”闯江湖的时候…——哎,锦江四兄弟,唐柔死了(后来还死了唐朋、唐猛、唐大,伤了唐方)、玉函也殁了(而他哥哥邓玉平居然是内),连左丘也背叛了(还连同罗海牛,杀了龙川杀仔),只剩下了自己孑身一人。

萧易人从上面俯瞰下来,看见那么多人拥向萧秋水,以为他故显身世,砸自己的场,当下怒极,但不动声,铁青着脸,呼喝了一声:“天塌下来了,阿美。”这句话本来是一个暗号,暗号一发,”皇甫公子”的人即到抢登擂台,全力护驾。

可是他发出那句话,却如石沉大海。

其中只起有些人,你望望我,我望望你,一时不知集合好,还是不集合好,其中有些人,脸上有不豫之,更有些人的脸上是不忿之

只听一个极端苍老、虚弱的声音嘶力地问:“皇甫公子…你!你有没有杀自己的弟兄?”问他的人是一个胡须灰白的老头子,坐在竹橇子上,但背躬如驼,才没说几句话,就呛咳不已,很是辛苦,萧秋水认得他,这人便是大雁塔血案中大难不死的叠老头儿:“你当时蒙面在我背后打了一掌…还杀了黎九,潘桂他们,却声言你是萧秋水…但是后来…”他用颤抖的手指指向萧秋水,声音十分动:“他倒是进来,以本身内力保住了我的元气…那分明不是他干的!而那蒙面人的声音,却跟你…要不是南无伤说起,我当真还分辨不出来…”齐昨飞厉声问:“我们为你鞠躬尽瘁,死而后已,你…你为何要这佯残害我们!”萧易人也不否认,冷冷地道:“没有为什么,在武林中、不用点计,何以成名?俗语有道:‘成者为王,败者为寇’,不幸我现在被权力帮的狗腿子识穿,要是我已成了事,哪还轮得着你们来揭穿…”齐昨飞嘎声颤问:“那…那你昔在金陵楼向我们借酒醉大吐苦水,说你心有大志,惟名不足,故无法得行大事…都是…

都是有意暗示我们为你宣传,利用我们为你打好名声了?”萧易人淡谈地道:“是你们自己要去做,我可没有强迫你们这样做。”叠老头儿气得印堂发黑,惨笑道:“没料我叠不叠,不长眼睛识人…临老骗了许多赤胆忠肝之士,为这样一个丧心病狂的家伙效忠,我…”忽然向天长笑,笑声一竭,一掌向自己天灵盖拍击下去,脑浆迸溅,瞌然身亡。

萧易人却连眼睛也不多眨一下:“大丈夫当以功名求富贵,无名怎可以在江湖上混?要成名,当然要耍手段,这点都看不透,早就该死了,活到现在,真虚长了一辈子!”忽听一个声音沉实中带有动,问道:“你究竟是萧家的人,还是皇甫家的人?”萧秋水乍闻这个稳实的声音,大喜过望,果真萧开雁,背双剑,稳若泰山地站在人群之中,瞪住台上的人,一字一句地问。

台上的萧易人又是一震。却听台下那矍铄老人嘿嘿笑道:“他干嘛要作萧家的人?他在萧家,名不成,利不就,而且还给权力帮杀得全军覆灭,成不了大事,投到我们这边来,我教他武艺,给他钱财,让他仁义天下,坐待武林盟主宝座,要不然,做个长江七十二水道。黄河三十三分舵。大江南北的山大王,两人之下,万人之上,何乐而不为哉!你说…

当萧家人,比得当皇甫公子么?”地眼大师不住霍然而起,喝问:“你…究竟是谁?”那悍老人一笑不答。那老乞丐即骤然跳起来,好像想到什么似的,直跳了起来,足有一丈高,他的大叫引起会场的惊震!

“他是长江七十二水道。黄河三十三分舵总瓢把子!别放走他!

他就是朱顺水!”这时一场皆惊。纷纷起而围之。那黑衣老人神自若,淡淡笑道:“不错,老夫就是朱顺水。”他摆摆手,安然而坐,笑道:“我不走,别紧张。武林盟主若没有结果,我本就不想走。”朱顺水凌厉的眼神一扫,欺身而上的数名高手不魄散魂飞,全身发软,‮腿双‬进不得半步。朱顺水又笑说:“皇甫高桥——或者是萧易人,不管是谁都好,总之是我朱顺水的弟子,今你们没人胜得了他,武林中便无领导武林的人物,所以天下正统,应归于我朱顺水的,就算你们不封他为盟主,我朱顺水也自封为王,轮不到你们说话。”

“胡说八道!”那老乞丐跺着脚直嚷道“混蛋加十级!”

“裘老帮主。”朱顺水悠闲地笑道:“你省省气吧。如您老亲自上台,我朱顺水倒要领教领教。”群豪又是为之一愣。

“袭老帮主”?莫非这看来毫不起眼的“老乞丐”就是昔跟少林天正,武当太禅三人鼎足而立的“神行无影”裘无意!——连丐帮的帮主也来了!今夜的当城,是何等风云变!

众人因朱顺水的出现而被引过去时,萧开雁依然端静地问话(萧秋水却见到他的二哥双肩不停地起伏着…他真的能心平气和吗):“爹妈方才过世…待你恩重如山!而你竟为了这一点虚名,而不借跟三弟争锋,认贼作父,连姓氏也不要了!”萧易人冷笑道:“大丈夫能行非常事,方为非常人…何况,我也是为了有靠山好对付权力帮。”

“很好。”萧开雁不甘地望向他大哥(萧秋水发觉这素来冷静的二哥,眼圈红了):“我还听说爹娘是死于朱大天王之手,你不报父母深恩,反而要忘恩负义,不怕天下人唾弃笑么!”萧易人的脸庞犹如数十条虫在动着,在火光的映照下,出奇地狰狞:“随你怎么说,你看我武功,是不是一千里?人往高走,水往低…待扎好了基,再图恢复家声未迟!”

“大哥,大节不可有失。”萧开雁的声音轻而昂(萧秋水瞥见他二哥两行泪已挂在厚实的脸颊):“否则,我只好代爹娘处置你了。”

“哈哈哈…”萧易人大笑不已,吐出来的劲气震得火把恍惚不定,仿佛遇到生平最可笑的事儿一般,笑得上气不接下气,息道:“你这是大义灭亲吧?”他又笑了一轮,笑得让人觉到他的神经绷紧得不似人形,令人骨悚然起来:“那你好好替天行道吧,莫反让我给灭了亲…”萧开雁没有再说话。

他只是缓缓地解开双剑,以白布反扎前额(川人纪念诸葛亮,故以白巾系额念之,每有庄严把祭,更缚此以示一往无前),向萧秋水处望了深深一眼,即大步向擂台走去。

“二哥!”萧秋水喊。

萧开雁一旦走去,即不再返顾。

“二哥!”萧秋水排开众人,抢上前去,只见萧开雁两行清泪,已簌落至下颔,而他双眸里仍有泪光,直望着擂台上,不理萧秋水的呼唤。

“二哥——”萧秋水摧心裂肺地呼叫。这时一阵狂风吹来,火炬闪灭得如飞鸳一般,晃摇不已,原来是晨风,而黎明快要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