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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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sorry,sir。”郭可安毫无征兆地突然开口,他神情诚恳,却丝毫不显谦卑“请你再给我两个星期的时间。就算把香港的每一寸地皮都翻过来,我也会揪出真凶。”
“anyway,我要的是结果。”钟讯的表情同样坚若磐石“死的是大明星,媒体很关注这件案子,我不希望外头那些报纸再有机会写我们警察办事不力、只会费纳税人的钱。”哗…于颖星双手捧住颊:老大好酷,钟sir也好酷…为什么她的上司都那么酷啊?好像在演《无间道》第4集一样呐!
正在这个时候,一个初级警员快步走了进来,冲在场的两位男士敬礼“钟sir、郭sir。”然后,他将头凑向钟讯,对他耳语了几句。
钟讯脸剧变。
“怎么了?”于颖星连忙问。
“今天下午两点半,‘提摩婚纱’大厦,有个女店员从15楼的楼顶坠下来,头部着地当场死亡。”
“‘提摩婚纱’?”于颖星叫起来“那不就是‘purewaterblue’香港巡展的代理公司?”
“是。”钟讯面凝重地点了下头,然后将眼光调向郭可安“可安,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。”冰可安点点头,深深地了口气,再开口时声音低沉:“颖星,通知他们,准备出队。”这一次的死者是一名19岁的婚纱店女店员,名叫薇妮。大约下午三点左右,她的同事芮琪发现她不见了,就叫上几名同事一起去找,结果,她们在“提摩婚纱”大厦楼下的水池旁边发现她的尸体。看情形,她应该是从顶楼跳下来的。
“…我、我什么都不知道!”芮琪之前已经见到尸体,这会又见到警察,吓得花容变,当场就哭起来“吃午饭的时候,我们几个还在一起开玩笑来着,说谁的身材最好,就可以去试试那件婚纱…结果,薇妮她就去试了,她…她穿上那件婚纱真的好漂亮,我们都夸她是阔太太的命,将来一定会嫁进豪门…结、结果,过了一会,她就不见了,我们以为她躲到哪里偷懒,就去找她,然后…然后…”她啜泣着,实在说不下去了。
“没事了,来,擦擦眼泪。”于颖星拍着芮琪的肩膀轻声安,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面纸递给她,然后转头看向郭可安“老大,这样吧,我先带她回警局录分口供。她现在情绪这么动,我想还是不要让她留在现场比较好。”冰可安正蹲在“提摩婚纱”大厦底楼门外的水池边,低着头查看着地面。尸体已经被运走,现在这片空旷地面上剩下的,只有斑驳的血迹。听到于颖星的话,他没有回头,嘴里应着:“好。”死者薇妮只是普通的婚纱店店员,没有神抑郁的前科,也不曾与人结怨。她为什么会在工作时间从15楼跳下,而且还是头部着地?
现场一片忙碌,警车来了又去,郭可安仍是久久地蹲在地上。他想不通:如果说罗美君的死涉及到金钱和男女情的纠纷的话,那么这个刚从学校毕业的小女生薇妮又有什么跳楼自杀的理由呢?两件案子惟一的联系是,她们两人死前都曾经穿过那件价值连城的“清水蓝”婚纱…
“阿sir,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?”身后突然响起一个似曾相识的淡然女声。
冰可安神大变:这个声音是…misslam?她不是去了美国吗?怎么会在此时出现在命案现场?
他迅速转过头,然而…
“阿sir,我是‘提摩婚纱’的香港特区企划专员,我叫方绮,你好。”他的面前站着一名身材修长而瘦削的美丽女子,正微笑地看着她。
就在郭可安刚刚转过头的那一瞬间,他几乎要以为自己看到了长发版的misslam。这个自称叫“方绮”的女子和林绘理长得最起码有六分相似,就连那淡淡的声音也容易让人产生错觉;只是,这位方绮个子高些,蓄了一头卷曲的长发,因而看起来也更妩媚些。
冰可安连忙站起身来,掉白手套,双手在牛仔上蹭了几下,向她伸出手“你好,我是西九龙重案组的组长郭可安。”
“原来是郭sir。”方绮出甜美的微笑,上前与他握手“很抱歉,最近…似乎什么事情都不顺利呢,总是麻烦到你们警方。”
“别这么说,保护市民是我们的责任。”郭可安点了点头,他知道她指的是那件婚纱。他挑了挑眉“方小姐,如果不介意的话,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?”
“郭sir你尽管问。只要是我可以回答的,一定知无不言、言无不尽。”方绮笑得很温柔,甩了甩散在肩头的长发,那风情万种的姿态令郭可安一时看得怔忡了:如果misslam也能像她这样对他笑上一笑,就算面前是万丈深渊或者是熊熊烈火,只怕他也会义无反顾地跳下去吧…
“郭sir?”见他眼神有些涣散,方绮忍不住轻唤了一声。
“哦,没什么。”郭可安回过神来,对她抱歉地一笑“我想,我们到里面谈会比较好。”他用手指了指大厦底楼lobby的咖啡厅。
“听你的。”方绮笑着摊了摊手,步伐轻盈地陪同他一起朝大厦里走去。她身上穿了一件浅紫的连身洋装,举手投足间散发出百合花的淡淡清香。郭可安轻吁了一口气,神有些不自然地别开了目光。
美国·洛杉矶林绘理窝在这间两层楼的木质房子里已经有一个礼拜了。来了美国这么些天,她没怎么逛街、买化妆品和香水,也没有呼到多少异国的新鲜空气,只是每天待在姐姐的住处,把自己窝进真皮沙发里发呆。
“绘理,来,吃点东西。”身后传来温柔的女声。林绘理回过头,看见自己的姐姐林绘纹正端着一盘曲奇站在门口。
她们姐妹的名字很奇怪,名字的最后一个字拼在一起就是“纹理”姐姐长得像她,但是格比她温柔得多了。姐姐很早就结了婚生了孩子,现在和金发碧眼的帅帅老公一起定居在洛杉矶;而她…则注定是劳碌奔波的命,注定要每天拿着,追在坏人后面跑。
“谢谢姐姐。”林绘理上前微笑着接过林绘纹手中的托盘,姐妹两人在沙发上相对而坐。林绘纹在两个洁白的古瓷茶杯里斟了热气腾腾的伯爵红茶,用茶匙轻轻地搅着,于是林绘理知道,姐姐是有话要和她谈了。
“姐夫呢?”林绘理率先开口。印象中姐姐和姐夫是形影不离的,两人很相,总是出尽量多的时间黏在一起。
“他呀…”说起自己的丈夫,林绘纹眼中来上了幸福的神采“带着两个小表在后园里摆那个破烂除草机呢。”
“姐夫是个好男人。”林绘理说道,她知道姐姐一直过得很幸福。虽然这次来看望她,发现她眼角的皱纹多了几条,脸蛋胖了一圈,可是…沉浸在幸福中的女人总归是美丽的。
“那你呢?情生活如何?或者说…和郭sir发展得如何?”林绘纹打趣地问道。这些年来,她知道妹妹身边一直有这样一个男人,从不追求她,却一直陪伴她;当妹妹的其他追求者都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出局的时候,那个郭sir…却从来也没有走开过。
“我们又没有在发展。”听了姐姐的问话,林绘理自嘲地笑了一下。
“仍旧是不清不楚的同事关系?”
“不,应该说是清清楚楚的同事关系。”她似是想起了什么,垂下眼看着自己的膝盖,嘴里刻意地说着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的话语。
在经过了那样绵长而热情的亲吻之后,他与她之间…还能继续维持清清楚楚的同事关系吗?她想着,想着,神情有些恍惚。
那天晚上,终究是越过界线了呵…当他强蛮地吻上她的嘴时,她没有拒绝,因为明知道自己躲不过,那么…就干脆不躲了。被他强壮的臂膀紧紧抱着的时候,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好温暖,心脏有一点疼痛,为了某种不知名的原因…
实在是太久没有被男人的体温环绕过了、太久没有被人拥抱、太久没有尝过亲吻的滋味,她几乎要以为自己已经不再是一个女人。她剪短发,穿不显曲线的套装,用冷漠的神示人。上一个拥抱她的男人,现在是她的上司…想到这里,她不自觉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右肩胛骨处。
这个小动作恰巧落入林绘纹的眼底。她有些怜惜地把手伸向妹妹,覆上她的手背“还会疼吗?”
“偶尔吧,下雨的时候会。”林绘理耸了耸肩,语气很轻松。
“可以…让我看看吗?”林绘纹小心翼翼地问。
“嗯。”林绘理点点头,开始解衬衫的扣子。她毫不害羞地在姐姐面前下上衣,出赤的上身。她的身体很美丽,皮肤白皙而光滑,只是在右边肩胛的地方,有一块拳头大小的丑陋伤疤,深红的,触目惊心。
这里是子弹曾经穿过的地方,在数年前的某一次任务中,她肩上挨了这一。这伤让她失去了一个男朋友,并且在今后的职业生涯里只能选择坐办公室、从事比较不危险的工作。
“好像…伤口长好了一点儿。”林绘纹说着,伸出手轻轻地碰了一下那块伤疤,接着皱眉轻问“为什么不去做个手术把它消掉呢?”她始终觉得女人身上留着青青红红的伤疤不太好看。
“没必要,反正我又不穿肩的衣服。”林绘理摇了摇头,嘴里开着玩笑“而且我又没有一个会每年送我一套‘维多利亚的秘密’的好老公。”林绘纹听了脸上一红:当初真不该跟妹妹讲她们夫间的闺房乐趣;现在可好,被她取笑了“也许有一天,郭sir会看到这个伤疤,他会心疼的。”她反将妹妹一军。
“哈,我才不会让他有机会看到。”林绘理非但没有恼羞成怒,反而哈哈地笑了。
“绘理,你…还在恨钟讯吗?”虽然妹妹在笑,可是林绘纹直觉地认为妹妹的眼神很忧伤。的确,这个伤…怕是永远不会完全长好的了。
“恨他做什么?”林绘理用手爬过短发,扬起嘴角作出像是笑的表情,眼眶却有一点干涩“他没有错啊。如果真要说有的话,也就是法差了一点,害得我这只手差点永远也拿不了了。”
“绘理…”林绘纹坐到妹妹身边,轻轻地搂抱她。妹妹心里的苦,她并不能完全体会;可是她知道,没有一个女人能够忍受自己心的男人眼睛也不眨一下地对着自己开。而当初…钟讯就是那样做的。
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。那个时候绘理20岁,刚刚加入佩女警的行列没多久;她和自己的拍档兼男友…也就是钟讯…一起追扑捕一个凶犯直追到一条游艇上。绘理不慎被那凶徒暗算,给抓住了当成人质。两方对峙之时,是钟讯当机立断地朝着她的肩膀开了一,巨大的冲力让原本掐住她脖子的凶徒和她一起掉入海里。
她被人从海里捞上来的时候已经疼得昏死过去。而在那个时候,钟讯竟抛下她去出席记者招待会,年轻而英勇的他顿时成为媒体竞相报道的警界英雄。
幸运的是,后来医生从绘理的肩膀中取出了弹片;不幸的是,她的手臂从此以后落下了病谤…她仍然可以拿,但已不能再做专业技能要求极高的佩女警了。
自那天起,绘理没有再在她这个姐姐面前提过“钟讯”这个名字。绘理平静地接受了自己被调去做文职的命运,而且在那岗位上表现得很好;一年后,钟讯娶了别人,绘理甚至落落大方地出席了他的婚礼。
林绘纹从不否认钟讯是个很烂的男人,但她不希望妹妹因为恨他而耽误了自己的情生活。这些年里,她再也没有见过妹妹和哪个男人拍拖。虽然她也主张情的事要随缘,可是…妹妹已经30岁了啊。
“绘理…”林绘纹抱着妹妹瘦削的身子轻轻摇晃,声音有些哽咽地道“答应我,考虑一下恋结婚的事吧,别让老姐在美国天天替你心。”想了想,又补充一句“郭sir他…应该是个很值得依靠的男人呢。”她虽然对郭可安认识不多,可是凭着妹妹这些年来的点滴介绍,她知道那个男人对妹妹是有心的。
“嗯,我知道了。”林绘理把下巴枕在姐姐的肩上,良久,微微点了下头。
那个男人…应该是值得依靠的,这一点她知道;只是,她那已经沉寂如冰河纪的心灵,她那已经失却温度的冰冷怀抱,又是否值得他用真切炽热的情去熨暖呢?他是个太好太好的男人;然而她…却已经是一个没有情、心田荒芜的女人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