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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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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哎?不过,要搬走吧?”

“不,没考虑过。为什么要我搬走呢?”

“为什么?你哥哥不是出了那样的事吗?”直贵无言以对。一说到刚志的事儿他就没法说了,他不说话,心里想着,哥哥犯罪的话,弟弟就必须从公寓里搬走吗?

“首先是房费,不了吧?到现在,有三个月没了。我们也不是不通人情,你还是学生,一下子清也难,先把房子还给我们吧。”房地产公司的人口气很温柔,可话里藏着话。

“我,我房钱,包括欠你们的。我去打工挣。”听了直贵的话,房地产公司的人像是有些烦。

“说起来简单,真得起?积攒了这么多。”说着,展开了账单。直贵看了上面的数字,心里冷了下来。

“我告诉你,这可是扣除押金的金额。这么多钱,一下子准备不出来吧?”直贵只有低下头来。

“虽然这么说,可是我要从这里出去没有能去的地方啊!”

“没有亲戚什么的?你父母没有兄弟姐妹?”

“没有,别的有来往的亲戚也没有。”

“嗯。是啊。就是有来往的,没准儿也都躲开了。”房地产公司的人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嘟囔着。

“不过,我们也不能让不起房钱的人始终住在这里啊!我们也是接受房东的委托管理的,如果有意见最好跟房东说。刚才我也说过,如果你搬走的话,欠的钱也许可以求人家闭闭眼。而且,你一个人住也大了些吧,今后就你一个人了,稍微小一点的地方不更好些吗,需要的话我也可以介绍。”把要说的话说完,又说了一句再联系,房地产公司的人走了。直贵还坐在原地,壶里的水开着。听到了声音,但不想动。

今后就你一个人了…觉得没说错。并不是此时刚察觉到,明白是明白,可一直不愿去想这事儿。今后就自己一个人了,刚志不会回来了。也许早晚会回来,那是好几年之后,不,也许好几十年之后。

直贵环顾了一下四周,旧的冰箱,是油腻的煤气灶,老式的电饭煲,捡来的放漫画杂志的书架,褪的顶棚,已经变成褐的榻榻米,四处落的墙纸,这一切都是和哥哥共同所有的。没准儿那个房地产公司的人说的对。一个人住有些大了,而且过于痛苦。

直贵见到哥哥,是在事件过后第十天的时候。警察来了通知,说是刚志相见弟弟。直贵没想到还可以见到被捕的哥哥,相当吃惊。

到了警察署,被引导到讯问室。直贵到有些意外,原以为是在电视里经常看到的四周是玻璃的房间里会面。狭窄的长方形房间中央放着桌子,刚志和警察坐在两侧。刚志的脸颊消瘦,下巴有些尖。才十天工夫,本来晒得棕黑的脸变成了灰。眉下边现出深影,深藏在那里面的眼睛瞧着地上。虽然察觉出直贵进来,却总不抬头看弟弟一眼。

留着寸头、看上去过了四十岁的警察,让直贵坐到椅子上。他坐下来,看着低着头的刚志。哥哥还是不动。

“喂!怎么啦?”警察说“弟弟特意来看你了。”刚志还是沉默着。像是失去了说话的时机。

“哥哥!”直贵叫他。刚志的身体搐了一下。与其说听到叫他,不如说是听到悉的声音后,身体条件反般的反应。他稍微抬了一点头,看了一眼弟弟。刚对上目光,马上又把视线返回到地面。

“直贵…”刚志的声音嘶哑着,接着说“对不住了。”绝望又一次冲击着直贵的膛。让他重新认识到这一切是噩梦而是现实。这十天里,他拼命努力接受这一现实。不过,心里什么地方还是期待着“哪儿搞错了”此时直贵心里,像是已经堆积得不大牢固的积木,最后的一支柱哗啦倒了下来。

“为什么呀?”直贵像是硬挤出的声音“为什么要那样呢…”刚志没有回答。放在桌上的左手在轻微地颤抖。指甲是黑的。

“弟弟问你为什么呢。”警察低声跟刚志说道。刚志叹了口气,用手着脸。用力闭上眼睛,然后又深深叹了口气。

“我干了什么!我,干了些什么!”他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,一下子把头垂了下去。肩膀动着,发出呻声,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在脚上。

直贵有很多事想问哥哥,也想责怪他。可是他什么也说不出来,只是待在他身旁。哥哥的悔恨和悲伤就像是心灵应一样传递给了他。

到了直贵该离开的时间,他搜寻着要向哥哥说的话,他想应该有些话只有自己才能说出来。

“哥哥”站在门前,他说“注意身体!”刚志抬起头,吃惊一般睁大眼睛,像是察觉到在没有遮拦的空间里会面,这是最后一次了。

一看到哥哥的脸,直贵的情剧烈波动起来,积在心里的东西猛地刺着他的泪腺。不想在这样的地方哭出来,他喊道:“哥哥是傻瓜!干了那么傻的事儿!”看到弟弟像是要打哥哥,警察赶紧站到直贵面前。他像是理解直贵的情绪,沉默着朝他点了点头。直贵低下头,咬紧牙齿。他想,你们不会理解,不知道我们的心情啊!别的警察过来了,送他到警察署门口。那个警察边走边说,劝过刚志好几次,见一下弟弟,可他就是不答应。这次他下决心见面,大概是因为明天要被转到拘留所去的缘故。

出了警察署,直贵没有直接去车站,在街上毫无目标地走着。说实话,他也不愿意回到公寓去。因为如果回去,必须面对各种各样的问题。哪个问题都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,而且谁都不会帮他解决。走着走着,突然想起刚志作案的那户人家应该就在这附近,究竟在哪儿呢?他只记得绪方商店这个名字。

便利店外边有个公用电话亭,旁边放着电话簿。他找绪方商店,很快就找到了,记下了地址走进便利店,从地图上确认了位置,就在附近。他把双手在口袋里,走了起来。想看一下那个家和不想看的念头像钟摆一样来回摆动,心里动摇着,脚却朝着那个方向走去。转过街角,到了可以看见那栋房子的街道上,两条腿像是突然被捆住一样不动了。一定就是那家,他确信。虽然是平房可又是豪宅,广阔的庭院,对面是停车场——所有的都合乎条件。

他慢慢地迈出脚,觉到心跳加快,盯着那紧紧关闭着的西式院门走过去。忽然想起来,应该有受害者的葬礼。听说杀人事件因为司法解剖葬礼比通常情况下举行得要晚些,那也举办过了吧?他想,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参加呢?需要替刚志来谢罪吗?当然可能会被赶出来,即便那样也应该来吧?直贵意识到,到现在为止几乎没考虑过受害者的事儿。受到刚志这件事情的打击,想到的都是将来自己怎么办;叹发生了这事以后,自己是多么不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