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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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嗯。”
“那好,我有些好书想推荐给你。”冥君笑得眼都眯起来了。
“真的吗?什么好书?”同为书人,一提到书,司徒百合的戒心自然减少数分。
“那边那一叠。”冥君抬手,指指桌上。
“那么多呀?”司徒百合雀跃去翻,才看到书皮就塌下笑颜。
帐册一,南二巷分行。
帐册二,北一巷分行。
帐册三,西四巷分行。
帐册四,金雁城东巷分行。
帐册五,银鸢城南巷分行。
还有下头整叠堆积起来的几十本,她不会蠢到认为可以在下头翻到《幽魂乐无穷》那类的旷世巨作。
“帐册?”
“嗯哼。”冥君凉凉哉哉喝他的养身茶。
“这是什么意思?”冥君一副“你怎么会问这么好笑的蠢问题”的样子“读呀!难不成叫你一本一本吃下肚吗?”他没这么坏啦。
“为什么要读帐册?”
“这种话怎么可以从家夫人嘴里说出来?你嫁进来,难道不用了解
家在做什么事业?难道你只想每天吃喝拉撒、混吃等死,以为多养你一张嘴,我们
家没多大开销吗?你好意思啥事都不做,就让众人供养你吗?”说得真理直气壮,她倒觉得这是冥君整她的另一种手段。
“好,我汗颜、我内疚、我不好意思,我会读完这些帐册的。”凭她一目十行的好本领,这些帐册花不了她太大功夫。
“我忘了说,每本帐册里,我都改了些数字,把它们找出来。”冥君恶意地笑。
果然是刁难。但她不退缩,接下他的战帖“没问题。”放马过来吧!
“你可以使用那张桌,笔砚及算盘都备好了,开始吧。”司徒百合落坐,翻开帐簿,先大略看一遍,又拿来第二本,同样是快速翻阅。
原来家是茶商,经营的是茶叶买卖,经手的茶种十
指头数不完…西湖龙井茶、四川蒙顶茶、常州
羡、湖州顾渚紫笋、江苏
庭碧螺
茶、六安瓜片、平水珠茶、祁红、滇红、江山绿牡丹茶、白毫银针等等,茶价由最一般的几两到最贵的几万两都有。
饮茶风气在金雁、银鸢、铜鸩、铁鹏四城都相当兴盛,光司徒家所在的那条大街上,茶馆茶坊随便算算也有四、五家,更遑论整个铜鸩城的实际数量。而家
易的对象,便是这些数不清的茶馆茶坊,每笔往来都是几十斤几百斤,帐册上的数字也大得惊人。
这些都是她不知道的事,她还以为家干的勾当不会太光明磊落哩。
没办法,他们司徒家做的也不是正当生意,当然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。
直到司徒百合翻完四本帐册,才从头一本开始逐笔检视。
她可不是养在深闺只会扑蝴蝶逗蛐蛐的柔姑娘,当年司徒书肆刚起步时,铺子里只有她与兰哥两人,她年纪小小就管过帐,也与纸商擦对吵过,更曾无师自通做过雕版与坊刻,还昧着良心跟她家兰哥干起盗印书籍的勾当,所以看帐簿这等小事真的难不倒她。她之前先大概翻翻四本帐册,是想先明白茶种与茶价,等到
记了,再从最前头查起,上手的速度会快许多。
她查完第一册,是半个时辰后的事…她舒展四肢,动动因为太专注而僵直的颈肌,抡着粉拳在肩上敲呀敲,发觉冥君在一旁已经睡着了。
“这家伙,真好命。”司徒百合咕哝埋怨,想趁他睡时偷偷在他脸上画几笔,不过后来还是作罢。谁说千万别惹凶女人?凶男人最好也敬而远之,省得他报复回来,害她皮疼。
“算了,看在你救我夫君的份上,不同你计较。”她故作宽宏大量,心里也真的存在着对冥君的谢意,否则她真要反抗,他不见得能讨得了好。
司徒百合替冥君拾起一半滑落地面、一半还挂在他膝上的暖巾,替他重新盖妥。
好…继续和其他帐册奋战!
司徒百合深口气,坐回桌前啃第二本,北一巷分行的帐目。
一直到她看完大半叠帐本,冥君都没睡醒。她肚子有些饿了,想想也该好好休息顺便吃点什么…她是可以自己偷偷溜去找吃的,不过就怕她走出了帐房,要再回来得路
上好久,到时要不被冥君发现才见鬼哩!
“冥君…”她摇摇冥君,他没反应;她加重力道,几乎是将他当成沙袋左右摇晃,冥君也只是随着她的晃动而晃动,当她停下手,冥君的脑袋又垂回原样。
当真睡得这么沉吗?
“冥君,冥君!”这回她改用大音量在他耳边嚷嚷,最后还偷偷拧他一把。
“…嗯?”冥君皱着眉醒了,但好半响还睁不开眼睛。
“你睡很久了。真这么累,要不要叫金花推你回房去睡?”冥君眯着好不容易费力睁破的眼,目光还没办法凝聚在司徒百合脸上,他抬起手,
按额
,良久才得以慢慢完全张开眼。
“…是你叫醒我的?”
“对呀。我看完一半的帐本,想找些吃的,你要不要也吃什么?”看他一副瘦模样,好像风一来,他就会被呼呼吹跑,比纸鸢飞得还高还远。
“什么时辰了?”他眼,“不清楚,
头下山了,天开始黑了。”她也看帐看到忘了时辰。
“你看完一半了?”这么厉害?他还以为她看完一本少说要三个时辰。
司徒百合很骄傲地点头,等待冥君的惊讶赞美及无限敬佩。
“去年九月初七,金雁城分行,碧螺茶,最大宗买家,买进多少?价格多少?”冥君问得来势汹汹,杀得司徒百合措手不及。
“九月初七…九月初七…金雁城,呃…好像是林庄茶楼?不不不,九州茶馆,又好像是什么王府的…”司徒百合完全不确定,脑子里读进太多铺子名,有些相似到同音不同字,再加上光茶名她都还不能完整背起,哪来这么高段的本领。
“九月初七,金雁城梅庄,买进十三斤,一斤价格五百两。”冥君冷冷撇。
“是这样吗?随口诓我的吧?”司徒百合怀疑挑眉,在冥君眼神默许下,她拿了金雁城分行的帐册,翻到九月初七的帐目“…你猜对了耶!”
“谁同你说我是用猜的?我看你才是胡翻翻,随手拨几颗算盘珠子,再
画两三笔,就当自己读透帐目了吧?!”冥君锐利地瞪着她,下达冷酷无情的命令“从第一本重新读起!”
“哪有这种事呀!谁可以像你这么变态,把哪一天的哪笔易全记下来,九月初七有多少笔进帐,还得分每个城每个分行…”分明就是要为难她!
“我给你两天时间,到时我会着问,你只要答错,就有苦头吃了。”冥君不理睬她的吠狺,迳自决定道。
“你…”
“还是你要哭着求饶,或向天涯告状?”
“谁要哭着向你求饶呀?告状?!我司徒百合才不做这么窝囊的事!”司徒百合被得怒火中烧,双拳一握,也握住了她的
腔愤慨,想也不多想就吼回去。
“那好,两天后,这个地方,我等你。”挑衅。
“谁、怕、谁!”回嘴。
战火,从此点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