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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将父亲的骨灰坛送入灵骨塔安置之后，罗雅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客厅，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，可是她却连一点真实都没有。

临时布置起来的灵堂已经拆卸完毕，在众家亲戚的协助之下，所有的东西都被收拾妥当，整个家看起来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一样。

迸晴漾和司江海都先回家拿东西，因为古晴漾决定留下来再多住几天，这么一来，原先只适用于留宿几而准备的东西就明显不够用了；基于陪伴女友的原则，司江海自然也跟着继续留下，因此他也需要回去准备。

除了这两个暂时留宿在罗家的情侣之外，每一天还会有不同的姐妹淘轮过来小住一晚，这么多的人陪着罗雅一个，只要是眼睛没瞎的人，应该都晓得这是对元德熙的警戒、戒备着让他和雅独处。

不同于大人们非常轻易地接受了元德熙的存在，这群半大不小的孩子却没这么简单就放下戒心。这种情况只能说是，因为这群孩子并不了解过世的罗嘉升是个什么样的人，所以才会无法轻易信任被委以重任的元德熙吧！

如此显而易见的敌意，元德熙却像是完全不以为忤，只是埋首于丧事，好像这屋子有没有其他人都一样。

大门被轻轻推开，是元德熙回来了。

他看到呆坐在客厅的罗雅时只是顿了下脚步，然后就直接上楼去了，几分钟后，他拿了两本簿子似的东西放在她眼前。

“这是我在整理姐夫的遗物时找到的东西。”罗雅愣了一下，那是邮局的储金簿，但不同的是，一本看起来相当老旧，另一本却相当新颖。

她先伸手去拿那本旧的簿子，因为那绿的簿子给她一种悉的觉。

簿子上标明的帐户持有人是她的名字，在右上角还有一个小小的，用蓝的原子笔写下的“六年四班”字样。这是她的储金簿，国小时用的。

忘了是在几年级的时候开始的，校方希望能培养学生储蓄的神，因此便发起了储蓄运动。每周一，学生把自己存下来的零用钱给班上的总务股长，再统一由校方帮学生把钱存进邮局。

每个人都可以拥有一个帐户，到毕业的时候，校方把这个储金簿连同毕业证书一起给学生，算是记录了他们曾经做过的事。

罗雅怎么也算不上是个认真储蓄的孩子，所以簿子里的钱自然少得可怜，在国小毕业之后，这个储金簿很快就不见了，因为金额不多的关系，所以罗雅儿没在意过簿子的去向，却没想到竟被父亲收起来了。

她随手翻开簿子，以为里头应该只有一笔纪录…就是她国小毕业时的总储蓄金额。没想到她却看到一大排密密麻麻的数字，再往下翻一页，仍旧是一排排整齐的数字，直到簿子的最后一页都是如此。

每次存入的金额不等，但储蓄的动作却未曾间断，罗雅愣愣看着那老旧的储金簿，热气忽然扑上她的眼，眼再一眨，一滴豆大的泪水落在簿子上，然后，被她苦苦抑的哀伤便再也抑制不住…

案亲死后，虽然她身边一直有人陪伴、有人帮她处理丧事，但所有人也几乎会对她说上一句…以后你一个人要坚强。

坚强？什么模样才叫做坚强呢？

罗雅对此觉得很混，虽然身边有许多长辈亲切地提出协助，但她却不知道这个问题该向谁求助，因为好像问谁都不对。

他们虽然待她亲切，但罗雅与他们并不算亲密，她不认为他们当中有谁可以给她一个完美的答案。

在此同时，要她坚强的话语继续出现在罗雅耳边，渐渐地，这句话变成了一个魔咒，像是在告诉她…不可以哭泣，因为哭泣是软弱的行为。

所以在父亲的丧礼上，她连一滴眼泪也没过。

现在她却哭了，看到父亲疼她的证据之后，她的眼泪不断奔而下，像是坏掉的水龙头般无法遏止。

意识到自己正在哭泣的罗雅忽然慌了起来，她手忙脚地想拭去泪水，但新的泪水却不断涌出，她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止住这一波忽然涌上的哭意，深深的挫败让她哭得更凶，结果就是沦入恶循环中。

在泪眼蒙眬之际，她看到了元德熙，他就坐在她正对面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哭泣，像是对她的泪水视而不见。

从他冷静自持的表情里，她读不出他的想法，不知为何，她突然有点恨他，恨他为什么要拿出储金簿、恨他打破了她努力建立起的坚强表相，看她像个孩子似的哭泣很好玩吧？！

这个人任意地出现在她的生活中、任意地以她的监护人自居、任意地安排她的生活，现在又任意地打破她的防卫，在他冷淡的脸孔下，说不定正在嘲笑她呢！

“不要看、不要看我！”她摀着脸，拒绝脆弱的模样继续曝在他眼前。

“我不想看到你！你走开…”为什么爸爸要选这个讨厌鬼当她的监护人呢？明明身边还有一大堆更适合的亲戚啊，不但人选包多，而且也更方便，可是父亲却选了这个陌生人。

罗雅不能理解父亲的想法，只是一个劲儿地埋怨，把自己哭泣的责任全数推到元德熙身上，彷佛这么做能让她的心情好过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