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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大漠奇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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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人才一落地,已发话道:“云妹,半年不见,竟未想到你的剑术已有这般境界,若我不是躲得快,几乎被刺了个透明孔窿。但我兼程万里而来,这怕不是待客之道吧!”云娘已看清来人,正是师兄阮天铎,半年不见,人已长得更高,皓月辉照下,站在当地,秀拔英,恰似临风玉树,云娘高兴得一颗心儿跳,一蹦上前道:“铎哥,你怎么今儿个才来呀!害得人家好等。”天铎就势抓着她一双手,也是喜不自道:“你还说呢?师傅面前我一再提醒,说半年之期到了,可是师傅老说还早,我急得没法,和师傅了半天,好容易才让我走了,我就夜不停的赶了来,单只今晚从天黑到现在,我还赶了七八十里地。这半年来我哪天不在思念你。”天铎摇了摇她的两手,又道:“云妹,你可也想我么?”云娘接着冲口道:“我也想你。”才说完,脸陡然红了。

云娘虽说才十三四岁,天真澜漫,但到底懂事了,话出了口,才发觉这不是女孩儿家应说的。本来是她自家说的么?却没来由的赌了气,两手霍地用力一甩,挣了天铎的掌握。

天铎被她这突然的动作怔着了,惶惑地望着云娘,说:“云妹这可不是我的错呀!”天铎的意思是:以为云娘怪他来晚了。哪知云娘却认为是天铎在笑她,脸羞得更红了,脚下一跺,背过身去。

天铎可就更急了,忙在一旁妹妹长,妹妹短的央求。

天铎和云娘两人,从小在一起长大,整里耳鬓厮磨,亲热是亲热到极点,淘气亦淘气到无以复加,但一遇到云娘犯了别扭,却总是天铎陪小心方罢,这会子见云娘不理他,天铎仍是一般儿陪小心,其实云娘何曾生他的气来,不过是自家害羞,见天铎惶急,心中也过意不去,不由“嗤”的一声笑。

他俩镇价在一道时,也是这般儿一笑收场。天铎松了口气,抬起袖管来擦额头上的汗。天铎跑了一夜,也不曾淌汗,这会子竟连鼻洼儿也见了汗珠。

云娘转过身来,对天铎一笑,一笑嫣然,一时云开雾散,天铎也舒畅地一笑,两人这才再又手牵着手,坐到树荫浓处,互相诉说这半年的别离。绿珠这小丫头却也鬼灵,早躲得远远地去了。

两人谈了个把更次,那云娘兀自谈个不完,倒是天铎关心师妹的艺业,要师妹把各种功夫都演习一遍,天铎见云娘进步神速,赞不绝口,然后才把这半年来师傅指点的功夫,逐次转告指点,直到晨曦已,才和云娘分别,约定当晚起更后再来。

过了三天,天铎限于师命,恋恋不舍地别过云娘,约定半年后再来,这才迳返大漠而去。

如此寒来暑往,过了四年,天铎每半年来一次,代师指点武功,两人都已渐渐长大,情愫已生,最后一次更订了白首之盟,好容易花开花落,去夏来,眼看即可作数绵,解那相思之苦,谁知钟千里偏在这时命天铎先赴中原,为其办一件要事,等到天铎夜兼程赶来时,竟在这几中,薛季伦将军有书信来家,命与威远侯家结为秦晋之好,将云娘许婚其二公子,天铎来到这,正赶上行聘之期。

天铎来到北京城中,才是黄昏时候,哪还耐得这千金一刻,也是艺高人胆大,轻功已登峰造极,来去如风,不虞被发觉,因此上不待天黑,即越墙而人。

天铎来到云娘的绣楼,却又正赶上云娘的母亲率领丫环仆妇,将聘礼送上楼来,天铎在窗外把那手中物和口中语,听得清,看得真,这时的天铎何异轰雷贯顶,同时即又气冲斗牛,心说:“道甚海枯石烂,心不移,山盟海誓,怎敌得侯门富贵,云娘,原来我认错你了。”天铎哪里知道云娘是坚贞不二,迫于父母之命,正哀伤绝,只盼望他来共商对策,而天铎又是身世孤苦,不如人的人,也更孤僻桀骜,况又对云娘到极点,目睹耳闻这般情形,那还不恨绝气急,因此,云娘的母亲才下得楼去,天铎已托窗跃进屋去,也不问个青红皂白,几句气话一讲,更不待解说,即又越窗而去,自此江湖,把那愁闷之气,腔恨恼,一古脑儿发在世间不平之上。

这云娘岂又是能委屈求全的,也是个宁可眼泪向肚里格,素来心高气傲,又是怀怨苦无处诉,因此,天铎一走,云娘回过一口气来,银牙一咬,暗地里毅然作了决定。

前面说到云娘站在窗前,眺望长空,往事历历涌现心头,又是怨,又是恨,又是,最后一咬牙,一跺脚,随转过身来,一眼瞧见绿珠正偷偷在拭泪,云娘心里不由到一阵歉疚,叹了口气,将剑还鞘,却不挂回壁上,迳携入卧室。

这一天,子似乎比一年还要长,云娘更显得坐立不安,心浮气燥,咬一回儿牙,怔一会儿神,黛眉频蹙,过一阵又意兴飞扬。

午后,又把一下午的时光消磨在她母亲身边,夫人心想:“女儿过两天就要出嫁了,她是舍不得娘,所以才这般依依膝前。”因此,对云娘也倍生怜

这一晚,更深人静后,云娘绿珠却忙了半夜,并隐隐地传来绿珠的哭声。

北京城的美人儿于归,靖远大将军嫁女,威远侯爷娶媳,那还不哄动,彩舆所经之处,两边尽是人墙,虽是绣帘低垂,无法看到这美人儿的庐山真面目,但仅那长达一里的嫁妆行列,已令人啧啧称羡。

靖远大将军薛季伦,骑着高头骏马,亲自送嫁。这扬天威于外域,甫凯旋归来,又加官晋爵,正是两重喜事,当他出现时,前后左右,更轰起阵阵呼,但这位大将军看来却并不愉快,绷着脸,毫无喜呼虽此起彼落,他竟连眼也不抬。

威远侯爷亲于府门,入厅堂落坐,陪客不是王公,,就是显爵,但大将军却显得惶惶不安,坐未暖席,即托言征马劳顿,告辞回府。出得侯府,大将军薛季伦竟未等待跟随人等随护,即扬鞭跃马而去。

直到驰过了几条街道,才放松马缰,好奇怪,这般大喜事,大将军却垂头丧气,唉声叹息。

远在那大漠之上,另一个也在唉声叹息,忧怨深结眉梢,因极而恨,恨云娘别嫁的阮天铎,离开北京后,狂奔了四天四夜,把腔怨恨向体力上发,现在恰似成了强弩之末,拖着疲惫的两腿,垂头丧气地走着。

这天落时,来到了赛尔乌苏。这赛尔乌苏北通库伦,西行经布雷肯,图古里克,渡翁金河,再西北行即可达乌里雅苏台,是大漠中一个热闹处所,阮天铎进得街来,见两边都是沙泥筑墙的土屋,灰朴朴,黄混混,虽这赛尔乌苏是大漠中的一个大镇,但哪有关内富华。

阮天铎疲不择店,走人见到的第一家店房,北地早寒,这时虽不过才秋天,但已很冷了,尤其晚上更甚,而且大漠风沙大,所以各家门口都挂着厚厚的布帘,阮天铎掀帘进店,就嗅出一股强烈的膻腥味儿,这种气味是南来客最讨厌的,但阮大铎这时又冷又饿,反而食大增,就找了个座头坐下,要了一斤牛,半斤羊肝,两斤面饼,大吃大喝起来。

别看阮天铎个子不大,人也生得文秀,但练武的人食量必宏,又是在肚饥的当儿。这几天来怨艾气苦,又从未好生吃过一餐,狂奔了几天路,累是累够了,反而觉得心里也好过得多,因此这一餐吃得特别香,独个儿埋头大嚼,吃着吃着,偶一抬头,见一个美少年正盯着眼瞧他,嘴边还挂着微笑,阮天铎心想:这大漠中哪来这般俊的人物。

那少年兀自不转眼的望着他,阮天铎也未在意,仍低头吃喝,狼虎咽,等到杯盘狼藉,擦嘴一抬头,好怪,那美少年仍在瞧着自己笑,他面前也摆着几个杯盘,一壶酒,盘里的菜像都未动过似的,再一看自己桌上,却个个碗底朝天,不由脸就红了,心想:他定是笑我吃得狼狈相。

因此饶是阮天铎是个豪放少年,也不有点忸怩。

那少年却对他一拱手道:“这位大哥好食量。”阮天铎被他这么一说,又是拱手见礼,虽是难为情,却也不好不理,也红着脸将手一拱道:“好叫你见笑。”说罢,起身就向内走,店伙将他领到房间去。

大漠中的店房,可没有单间,在蒙古包中是大伙儿在一起睡觉,这店房中亦复如是,陈设亦再简单不过,一桌之外,靠里边就是一个大炕,铺着老布被褥,这房里还没有一个客人,阮天铎是太倦了,摘下宝剑,连同随身携带的一个小包,向炕上一扔,即斜着躺下。

正在朦胧间,忽听门声一响,睁开忪惺睡眼一看,见店伙又带进一人来,似很矮小,高大的店伙在前面挡着,看不真切的,阮天铎只是到眼皮重有千钧,也未再看,头一靠枕,就再也抬不起来,一会工夫,即沉沉睡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