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石榴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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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她出生在端午节后三天。

在江南,那正是“五月榴花红似火”的季节。石家班的那艘船,停泊在岸边已经好几天了,她就出生在船上。当她出世之后,她母亲拉开了船边的帘幔望出去,看到两岸榴花正开,一片灿烂,红似火,而如霞。于是,她母亲对她父亲石光祖说:“这女娃生在榴花盛开的季节,咱们家又姓石,就给她取蚌小名儿叫榴花吧!”这就是石榴花得名的原因。

她生来就是个跑江湖的命,石家班的船一个码头又一个码头的跑,她生在船上,长在船上。三岁,她的母亲死了,从此,她就远离了女的温柔呵护。她上面是三个哥哥,分别取名叫石龙、石虎、石豹,人如其名,一个个都如龙似虎。她生长在男孩子堆里,除了一个跟着她的老妈之外,她几乎没有接触到女人。因此,她任,她好强,她骄傲,她豪放,在个上,她完全像个男孩子。

跑江湖的女孩子无法娇生惯养,她四岁习歌,五岁学剑,六岁练拳,七岁,已经跟着父亲和三个哥哥公开表演了。她经常穿着件银红小袄,下面是河谛洒花上系着条水红轻纱绦子,外面再罩上一件淡红底子,绣大红石榴花,滚着银边的河诜篷,头上扎着河谛包头,垂着红穗子,脚上踩着红小蛮靴。从头到脚的红,再加上生来就眼如秋水,面如月,正像一朵娇滴的石榴花。难怪自小就成了石家班的台柱,所到之处,无不风靡,三个哥哥和父亲都成了她的配角了。十六岁,她已经练就了一身好功夫,能歌善舞,尤其擅长的,是一套剑法,舞起来密不透风。她占了身子娇小的便宜,举动灵活而轻盈,哥哥们都不是她的对手。石家班的船和一般跑码头的船一样,是沿江而行,一站一站的停泊,不论大城小镇,他们都会停下来表演几天,如果生意好,就多演几天,如果生意不好,就少演几天,一切都没有定准。石家班只是个家庭班,规模小,表演以卖技为主。石龙以蛮力出名,石虎擅长于拳,石豹擅长于刀法。父亲石光祖,却轻易不出场,但是,不论拳、刀、剑,他都是第一的好手。据说他年轻的时候,也曾雄霸一时,中年之后,却忽然消声敛迹,过起走江湖的生涯来了。带着三子一女,各处。现在,他已经是个老人了。他训练了子女,而自己呢?却养着只猴儿,每当表演时,他就以耍猴儿的姿态出现,谁都不知道他有一身多好的功夫。除了卖技之外,他们耍猴,也表演歌舞,石榴花的花鼓舞是著名的,她能边打鼓边唱,还能应景儿自编歌词,高兴时,她还会耍一套鼓,把一对鼓槌儿,抛上抛下,忽左忽右,或在手上绕来绕去,看得人眼花。另外,他们也演一些地方上的杂艺,像双簧、戏法之类的。因而,这“石家班”可以说是一个小小的“杂技”团。

十几年来,石家班跑遍了大江南北。

十几年来,石榴花从一个小女孩变成了个大姑娘。

笔事发生在石榴花十七岁那一年。

这年秋天,石家班到了东云镇。

东云镇是个相当大的码头,行商客旅云集之地,街上车水马龙,热闹万分。石家班一到了东云镇,就选择了普渡寺前的广场上,扎了戏台子,开始他们的表演。

小徒弟阿全和阿江早就敲锣打鼓的引来了一大群人,还没开始表演,戏台子前已挤得水不通了。人多是好现象,石家兄弟个个都特别卖力。石龙在台子上公开向观众挑战臂力,一连击败了好几个人。石虎耍了一套拳,石豹也舞了一套刀,兄弟二人又表演了一场货真价实的角力。石龙一高兴,把庙前的一个盛香火的大铜鼎都给举了起来,赢得一片掌声。然后,石榴花出场了。一身的红,披着件绣石榴花的斗篷,她轻盈的站在台子中间,先屏息默立,再举目对台下一扫,双目炯炯,清亮有神,观众都不自神一振。她敛眉片刻,再盈盈一拜,声音清脆而响亮的说:“小女子石榴花向各位见礼。”话才说完,只见她轻轻的一个旋转,瞬眼间,那件河诜篷已卸下了,一直抛向后台。出她那红衣红的短打装扮,上的红汗巾,拦一系,更显出纤一握。再一转身,她手中不知怎的已多出两把明晃晃的长?础=徊孀诺毙囟ⅲ偌死瘢杩私!6饔苫憾玻杉捕伲模i舷路桑科鸷雎洹v患降澜9猓啡谱乓煌藕煊埃谔ㄉ闲醋ィ龉觯植怀瞿氖墙#氖侨耍拖窳降赖绻獠蛔∩了福绻獾闹行模且煌挪永玫暮煸啤9壑诳创袅耍瓷盗耍淬读耍钡绞窕ㄒ桓銮嶙荩涞匚奚Ы6ⅲ儆掳菔保壑诓欧杩癜愕慕衅鸷美矗杩癜愕墓恼疲杩癜愕慕凶旁倮匆淮巍j庾娲藕锒隼戳耍锒髯判∶保┳爬抖信圩樱邢底诅碧凶樱直г谛厍埃桓鼻钏岬氖樯虬纾懦龀【腿堑么蠹逄么笮a降馨⑷桶⒔寄米排套釉诠壑谥写┧笞攀丈鸵恕t谡庹龅谋硌莨汤铮壑诿嵌既攘彝蚍郑行Φ模薪械模恼频模尢镜摹挥幸桓瞿昵崛耍驹诙苯锹淅铮目醋牛炔还恼疲膊唤泻茫慈窆嶙⒌哪幼攀窕ǖ拿恳桓龆鳌j窕ㄒ幌绿a缡投运那乃担骸懊米樱阕⒁獾蕉苯巧夏歉鋈寺穑俊?br>石榴花看过去,那人和人群有一小段距离,穿着件青缎的长衫,孤独的立在庙檐之下。由于距离太远,看不清面貌。石榴花不解的说:“怎么?有什么不对吗?”

“我也不知道,只觉得他有些古怪。”

“有什么古怪?一个青年书生罢了,三哥也是,跑遍江湖,什么怪人没见过?一个书生也大惊小敝起来了。”石榴花的话还没说完,阿江兴冲冲的跑了过来,举着手中的赏银盘子,对石榴花说:“你看怪吗?石姑娘?有个客人一赏就是三两的银锞子呢!还说明是赏给你的!”

“是吗?”石榴花对那盘子望过去,真的,在一些碎银子和制钱之中,那银锞子显得特别的触目。

“是怎样的客人赏的?”

“你瞧,就是东北边角儿上那个少爷。”石榴花微微的一愣,再抬起头来,对东北角上望过去,那年轻人已经不知在何时悄悄的走掉了。阿江诧异的耸了耸肩:“咦,奇怪,就这么一转眼工夫,那人就没影儿了。”

“好了,把银子收起来吧!”石榴花呵责似的说:“别那样没见过世面,又不是一辈子没看过银锞子!”阿江收起了银子,石榴花也转身去准备她的花鼓。这件事并没有在她脑中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,客人因为赏识她而多赏钱,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很希奇的事。可是,第二天,当她出场时,石豹在她耳边低声说:“注意东北角儿上,昨天那个人又来了。”石榴花皱皱眉,看过去,那年轻人已经不是一个人了,他身边多了个留着大胡子的老年人,穿着黑衣,靠在庙前的柱子上,对这边静悄悄的注视着。石榴花披上了披风,她不让这年轻人困惑自己,跃上了台,她依然表演着她那套剑法。当她下台时,她知道,那年轻人又赏了一个银锞子,和那黑须人一起走掉了。第三天,当那年轻人再度出现时,他身边不止多了那黑须人,还多了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,虽然距离很远,那大姑娘仍然使石榴花一怔。在江湖上跑惯了,见多识广,各种人都看过,这大姑娘虽然穿着件普普通通的藕小袄,系着白绫百褶裙子,却身材修长,亭亭玉立,看那站立的姿势,就如玉树临风,飘逸而雅致。石豹靠在台下的柱子上,对石榴花说:“你看这些人是个什么来历?”

“管他呢?”石榴花撇了撇嘴:“见怪不怪,其怪自败!别理他吧!”

“这伙人是冲着咱们来的,你瞧着吧!”

“是好意呢,没话说!”石榴花整了整衣裳:“如果是恶意啊,就让他试试咱们的厉害!”

“那姑娘倒标致的!”

“嗬,三哥,敢情看上人家姑娘了!懊你上场了,就耍出你的看家本领来给人家瞧瞧吧!”

“别胡说了!”石豹讪讪的说着,上了场。不知真是为了那姑娘呢,还是别有缘故,他那套刀法倒真的表演得特别彩,赢得了堂掌声,连石榴花都不得不对这三哥刮目相看了。

这天,石榴花表演完之后,阿江又大惊小敝的捧着收银盘子跑来了,吁吁的说:“石姑娘,这可不得了了。”

“怎么,又是一个银锞子吗?”

“不是银锞子,是个银锭子呢!”石榴花一惊,对盘子里看过去,可不是!那盘子中的一个银锭子,起码是十两上下的。她不变了,眉高高的一挑说:“这人是干吗?又是银锞子,又是银锭子,冲着咱们摆阔吗?他倒是想看手艺呢?还是想买下咱们的班子呢?你把这锭子给退回去!”

“哦,石姑娘,这锭子可不是昨天那年轻人赏的,是另外一个人呀!”

“是谁?”

“你瞧,就在那边儿上,带着五、六个奴才的那位大爷,你瞧,他正盯着你看呢!”石榴花顺着阿江的手势一望,却和一个男人的眼光碰个正着,那人年约三十余岁,生得虎臂熊,高大壮,两道浓眉,一对闪烁人的眼睛,身边带着七、八个又高又大的家丁。当石榴花的目光对他扫来,他顿时微微一笑,石榴花却不自的心里发火。笑什么?以为你给了一个银锭子,就有什么了不起吗?她狠狠的瞪了他一眼。俯下头来,她对阿江低声说:“去悄悄的打听打听,这是个什么人?”阿江去了,片刻之后,阿江折回来,神秘兮兮的说:“你猜怎么,姑娘,那人是这儿的地头蛇呢!他们叫他黑煞星熊大爷,这人本事大着呢,东云镇里人人怕他,我看咱们要惹麻烦了。”

“井水不犯河水,惹什么麻烦?”石榴花背脊。

“他既然有的是钱,就让他去赏吧!”晚上,算算收入,实在相当不错,看表演的人似乎一天比一逃卩,石家兄弟们个个高兴。可是,晚餐之后,石光祖就把孩子们都召集到一块儿,深沉的,下决心的说:“你们大家收拾东西下船吧,咱们明儿一早就离开东云镇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