泉水:1-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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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开始细细地商量,你来以后,家里立刻添置一个小冰箱,一个微波炉,一个电饭煲,我们要有板有眼地过我们的"小子"。这表明,我们已经进入情最实质的一个阶段。
没有经过什么波澜,小溪就平静地进了大海。
萱,我的人,在昨晚的梦中,我又见到了你。我梦见我们在瘦西湖的画舫中谈话。撑船的正是郁达夫笔下的船娘。我梦见我们一起吃扬州狮子头。那是你外婆亲自做给我们吃的。我们在你的老家——那个被树荫笼罩着的院子里玩耍。突然,我们都成了孩子,一起牵着手背着书包去上学。你在课堂上抢着回答那些没有人能够回答上来的问题,你得到的老师的表扬总是比我多,我都有些嫉妒了。
我整个晚上都在做梦,又梦见我们一起在北京的这几天。在梦中,我把这几天里我们一起相处的每一个细节都重新回顾了一次。
我们一起在颐和园僻静的草地上亲吻,我们一起爬上恭王府的大戏台跳几步圆舞曲。
我们一起去逛超市,买各式各样孩子们吃的食品。在干净而整齐的超市里,你一只手紧紧地牵着我的手,另一只手在货物的架子上指指点点。我们就像一对已经开始过小子的小夫。
我也是个吃零食的人,你喜吃的话梅、杏仁、牛干,我也都喜吃。这种琐碎而物质化的生活,也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。我们都很喜逛超市,超市是一个最庸常也最真实的地方,它测试着个人对常生活的触角。
在超市里我们经常会出其不意地发现一两种新的零食,我们会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欣喜若狂。我要过的不仅仅是柏拉图式的、纯粹的神恋。我想,我们分享一袋话梅的时刻,也是情最丰美、最华丽的时刻。
你离开的前一天,我们一起去了什刹海边的宋庆龄故居,那里曾经是清代大词人纳兰德的家。我们希望找到一点关于纳兰的遗迹,但是除去一个小小的碑石,别的什么都没有留下。而他痛苦的情和不幸的早逝,却勾起了我们的伤。
纳兰德的子卢氏早亡,他终悲伤乃至身心憔悴,不久也随子离开了人世。我们在走廊的墙壁上,看见了书法家抄录的《蝶恋花》。那是纳兰最好的一首词,其真挚与沉痛之处,完全可以跟苏东坡《江城子》中的"十年生死两茫茫"相比——辛苦最怜天上月,一昔如环,昔昔都成玦。若是月轮终皎洁,不辞冰雪为卿热。
无那尘缘容易绝,燕子依然,软踏帘钩说。唱罢秋坟愁未歇,丛认取双栖蝶。
那一个小小的园子,没有什么游人。我们却连了整整一天。别人以为我们是来看宋庆龄的遗物,谁知我们却是来吊唁可怜的纳兰。
我还梦见在我们的小屋里,我一遍又一遍地呼唤你的名字,然后伸出手去拥抱你。你像小猫一样蜷缩在我的膛上。最初,你的肌肤是冰冷的,我慢慢地将它暖和。我是火,你是冰,火能够融化冰。渐渐地,我们的身体都变得像火一样滚烫。你侧着身体,背对着我,翻看着我小时候的照片。你那像缎子一样光滑的后背上,有一粒小小的胭脂痣。我用舌尖轻轻地去它。因为,你的雪白的肩轻轻地动了两下。
我梦见你穿着的粉红的衬衣和白的长裙,那是"淑女屋"的样式。像一个高中生。你的长发已经长到了间,有风徐徐吹来,把它吹拂到了我的脸上。头发里有桂花淡雅的香味。你好像要在风中缓缓飘走。于是,我悄悄地把你的一缕头发丝含在嘴里。
今天早上,我在看帕斯捷尔纳克和茨维塔耶娃的书信集。
诗人与诗人之间,总是会不断地摩擦出情的火花来。在帕斯捷尔纳克给茨维塔耶娃的第一封情书中,有两段恰恰是我此时此刻想写给你的话,他描写的也是自己美妙的梦境,我抄给你读读——"我在一个幸福、透明、无边的梦中见到了你。与我寻常的梦不同,这个梦年轻、平静,毫不困难地转化为梦想。这几均是如此。这对我与你均是幸福的一。我梦见城里的初夏,一家明亮的、不错的、没有臭虫和摆设的旅馆,或许,类似我曾在其中工作过的一个私宅。那儿,在楼下,恰好有那样的长廊。人们告诉我,有人会对我提问的。我觉得这是你,带着这一觉,我轻松地沿着光影摇曳的楼梯护栏奔跑,顺着楼梯飞快地跑下。果然,在那仿佛是条小路的地方,在那并非突然来临、而是带着羽翼、坚定地弥漫开来的薄雾之中,你正实实在在站立着,犹如我之奔向你。你是何许人?是一个飞逝的容貌,它能在情的转折瞬间使你手中的女人大得与人的身材不相适应,似乎这不是一个人,而是一方为所有曾在你头顶上飘浮的云朵所美化的天空。但这是你魅力的遗迹。"诗人们的情像暴风雨一样,帕斯捷尔纳克在子的同时,也会上初次见面的茨维塔耶娃,并称之为"生活的姐妹"和"唯一的天空"。在我们这样的凡人看来,这样做是不可思议的。
我信仰那种一一对应的情,古典而有点刻板,坚贞而有点固执。
你在信中谈到老板们,我很少跟这类人接触。但我早就知道,老板们就像榨汁机一样,恨不得将员工像一只水果一样,榨出所有的果汁来。所以,我才反复告诫你,工作的时候要悠着一点。
永远你的廷生两千年五月十三四、宁萱的信廷生,我亲的人儿:你不要担心我。我回到扬州以后,吃得好、睡得香,工作也愉快。
原来,由于工作的力,我经常失眠,有时还不得不服用安眠药来让自己入睡。自从认识你以后,我的心灵进入一种宁静而充实的状态,就再也没有发生失眠的情况、也再不用吃安眠药了。我经常是一觉就睡到天亮,在梦中有你最甜的吻和最温柔的安。
我在北京找到了最好的药方——那就是你。
我一想起世界上还有你怜我,我那颗曾经惶惑的心就安定下来了。同事们都说,这些天来,我的脸上洋溢着乐的笑容,他们问我是一定有什么原因,我却不告诉他们。
我不会废寝忘食地给资本家干活,在"偷懒"这一招上,我比你要聪明得多。你是一个实心眼的人,而我却是一只有七窍的"兔子"。
我知道,我现在从事的,仅仅是谋取基本物质资料的"职业",而不是能够在其中体验到创造的快乐的"事业"。既然是"职业",便于我如过眼烟云,我从不引以为豪,也自信招之即来,弃之何惜?
不久以后,我将到北京来跟你一起生活。那时,我照样会去寻找类似的一份"职业"——我仅仅是用它来获取相应的物质报酬。有一份稳定的收入,也就让你能够安心地写作,不必受到外物的牵累。我愿意以我的工作来来养你。俗话说,一的男人靠老婆,说的真对!
将来,到了我们能够彻底摆物质匮乏的那一天,我也会跟你一样,回到书斋里写我自己的文字——并且,我要与你比试,看谁写得更好、看看谁的文字更有魅力。我已经想好了一部长篇小说的提纲,那将是一篇超越张玲的小说,你不要认为我是在吹牛,总有一天你会看到并大吃一惊的。
最近我在报纸上看到许多辱骂你的文字。因为你提出"忏悔"问题,触怒了不少"正人君子"们,他们不惜用最肮脏的语言来辱骂和贬低你。你在风头尖上,于是明和暗箭一起来了。
刚开始,我一边读那些文字,一边到无比地生气——因为那些文字里淌着毒。你的纯真、你的勇敢、你的悲悯,为什么遭到大多数人的误解和嘲笑呢?
同时,更有某些人故意曲解你的意图,他们别有用心地往你的身上拨脏水。他们把水搅浑,然后想混水摸鱼。我不能容忍他们气势汹汹地冲上来,企图蘸着你的血津津有味地吃"人血馒头"。
后来,我也渐渐想开了。这正是你的命运和你的选择啊——假如他们不辱骂你,才说明你的文字没有力量呢。他们回击了,因为你刺痛了他们,你让他们出丑了。他们的辱骂,恰恰从反面说明了你的价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