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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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打算教书？”

“嘘。”裕进点燃了一支线香。

印子深深气“好闻。”

“是熏衣草。”

“裕进，我真羡慕你生活如此享受。”

“你一而再，再而三那样说，印子，跟我返旧金山，你大可继续升学，我找一份工作，替你缴付学费。”印子低下头笑，怎么可能。

深褐的印度墨画在她雪白的脚背上十分瞩目。

裕进说:“褪的其实不是墨水，而是皮肤表层新陈代谢剥落，连图画也一齐掉。”她伸直了脚仔细看“好漂亮，谢谢。”

“还有一只呢？”

“一只已经足够。”

“那么，连脚底也画上，从此，恶的神灵不会威吓到你。”笔尖接触到足底，印子觉得，轻轻笑了起来。

裕进忽然明白，这会是他终身难忘的一刻，将来，即使他四十岁、五十岁了，事业成功、婚姻美、子贤淑、孩子听话，但是他心底深处，必定忘不了有一年某一，在一间书房里，他用指甲花制成的印度墨，在一个叫印子的女孩脚底画上图案。

他有点茫然。

“啊。”印子发觉脚底中央有一只眼睛。

“它会帮你看清前路。”印子笑笑答:“穷女有甚么前途，不外是走到哪里算哪里。”裕进斟两杯冰茶进来“有志向便不算穷。”印子笑“认识你真叫我高兴。”她一口气喝尽冰茶。

又说:“我永远会记得在这间书房里度过的好时光。”裕进忽然鼻酸“你也永远记得？”两个年轻人紧紧拥抱。

裕进说:“印子，让我们私奔，不顾一切，最多一起饿肚子。”印子忽然咭咭笑起来。他们听到一声咳嗽声。接着，佣人问:“裕进，你同朋友是否留下吃晚饭？”印子说:“不，我还有事。”

“你又去哪里？”

“我约了人谈拍片合约。”裕进一怔“你可是要做明星了？”

“十画还没有一撇，电影市道迹近消失，谈管谈，未必有甚么结果。”

“抱最佳希望，作至坏打算。”

“裕进，你的话我最听。”裕进帮她穿上鞋袜。

印子忽然说:“裕进，有一，我们都会变，变得自己都不再认识自己，但我仍会记得，你曾经对我那么好。”裕进轻轻说:“只有聪如你才善变，愚鲁的我将会依然故我，永远你。”

“永远？”裕进点头。

印子骇笑“那会是很长的一段子。”裕进说:“也不是，我平凡一生转瞬即过。”印子伸手‮摩抚‬裕进脸颊“你的智能叫人难明。”

“我送你回家更衣。”

“还得换衣服？”

“去谈合约，穿考究一些占便宜。”那天，印子挽起头发，换上一件吊带裙，配凉鞋。到了大酒店门口，她走上大堂石级，差些与一个中年男人相撞。印子身手捷闪开，那人也不以为意，只看着地下。忽然之间，他看到雪白足背上的瑰丽图案，不一怔，再抬头，伊人苗条身形已经远去。

中年男子身边的助手马上轻声问:“可要打听那是谁？”那男人没有回答。

雪白足背上的花瓣图案已深深印进了他的脑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