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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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费扬在每月一次例行的制药车间巡查中,得知那套曾引发他和父亲烈辩论的缩短镇灵丹注
生产
程的方案,已经正式投入了运行。他又急又气,马上把生产镇灵丹注
的制药一厂厂长叫过来。
"费氏造的是药,不是造水泥造皮鞋造家具,药品生产的每一道工序都关系到个体生命的安危,没有经过密的验证,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,绝对不能够擅自尝试!"制药一厂的厂长嗫嚅着,不敢申辩。
"对于一家制药企业而言,质量永远重于效益,岂能贪图一点蝇头小利而视消费者的健康为儿戏?!"费扬高声责问,"你说,是谁允许你们提前投入运转的?到底是谁批准的?!"
"是我!"费扬回头,费智信伫立在他身后,神端然。费扬叫了声爹。费智信沉声道,跟我到办公室。也不多说,掉头大步离去。费扬急走几步,跟上。
进了办公室,费智信往椅子里一靠,顺手把一叠卷宗啪一声扔到他面前。费扬拾起一看,是关于镇灵丹注缩短
程与节约成本的一份详尽的预算报告,全是密密麻麻的数字。
"爹,我明白,这样的确可以为企业创造更大的收益,"费扬恳切地说道,"但是,人命关天,即使这中间仅仅存在着百分之一的风险,我们也要用百分之百慎重的态度去对待…"
"这些大道理,你是用来教训我的吗?"费智信双目火地打断他,"与我对话之前,请你先
清楚自己的立场跟身份!"
"爹,我的意思是,"费扬急急辩解,"万一有人用药后出现不良反应,后果将会不堪设想——"
"死个把人算得了什么?!"费智信漠然道,"你爹我,是在大风大里打下的江山,每前进一步,踩在脚下的,都是软绵绵的尸体,而不是鲜花加美酒!"费扬作声不得。
"你以为自己锦衣玉食,活得清白,活得崇高,而你的爹,活得市侩,活得功利,是不是?"费智信强怒火,冷笑着,"大少爷,请你算一算,你在国外读了这么多年的书,我为你买的房子,为你
纳的学费,哪一分,哪一厘,不是出自费氏药业的利润?!现在倒好,你小子学了知识,拿了文凭,见了世面,第一件事,竟然就是跑来挑剔你爹的生意!"费扬垂下眼睑,无话可说。
"任何一种药品投入临实践,都是有可能要付出代价的,这方面的例子,我可以给你举出一大溜:治疗风
关节炎的来氟米特,在
本导致41例患者发生间质
肺炎,其中16例患者死亡。美国强生制药公司生产的镇痛药芬太尼透皮贴剂,不也卷入了导致120人死亡的风
?美国的默沙东公司是全世界著名的企业,他们生产的-万络-你知道吧?美国食品与物药管理局发布的报告说,-万络-具有引发心脏病的副作用,默沙东公司迫于
力,在全球停止销售此药,但是《星期
泰晤士报》还不放过人家,危言耸听地说,据估计,-万络-可能导致近2000名英国患者死亡,在全球可能导致6万人死亡——这些数据够可怕了吧?是不是足以导致每家制药企业都胆战心惊、如履薄冰?可是每年照旧有如此众多的新药上市,照旧有如此众多的医药企业赚取不菲的利润!假如每个人都像你费少爷这么畏首畏尾,前怕狼后怕虎,全国人民恐怕都还停留在吃草药的阶段!"费智信戏谑道,"这也怪我,这么多年,一心栽培你
白雪地读书、上进,结果忘记了教给你最基本的道理——"直直
视着费扬,"做企业,靠的是人脉,靠的是霸气,靠的是经验,而不是依靠你脑子里那些
象死板的条条框框…"费扬的手机就在费智信越来越慷慨
昂传授生意秘籍的时候不合时宜地响起来,他接听,是费太的主治医生打来的,告诉他,上次推荐的那位治疗幻肢痛颇有经验的美籍华裔大夫,已经帮忙约好,请费太即刻前往医院一趟。费扬挂了电话,把情形大致跟费智信说了一遍。
"去吧!去吧!"费智信不耐烦地挥手。
费扬落寞地转身。
"站住!"费扬回过头,眼中略有惊喜。他以为父亲回心转意,决定放下手中事务,陪同母亲一道前去医院就诊。然而,费智信只是说:"小子,你给我当心了,不要传染了你母亲身上的妇人之仁!"2费扬心事重重地驾车返家,费太正携了千伶,立在屋檐下为鹦鹉喂食。费太在费宅的常事务不外乎两样,一是照顾费智信的
鸟,二是监管费智信的
妾。前者费太尽职尽责地做了十几年,已然是深谙鸟道,费智信偶有
喜时,会称她为鹦鹉妈咪。后者却是费太自动揽来的活,同样是做得鞠躬尽瘁、死而后矣,对此,费智信却是不首肯,不反对,亦不评说,两人之间似有相当的默契。
"这年头,就是你不出墙,趴在墙头等红杏的人也比比皆是。"费太经常这样不冷不热地说。
费智信总是呵呵一笑。在费宅,费智信是欧洲绅士的作派,礼貌、儒雅,沉郁低调,就像伦敦上空灰蒙蒙的雾,不大分辨得出晴。而千伶涵养一
,对费太的一应言说总是扮置若罔闻状。
费智信在家倒好,他一旦出差,费太就有得忙了,简直有如风声鹤唳、草木皆兵,严密监督千伶的行止还不过瘾,居然不知从什么地方来了某大款致二
的《出师表》,每回费智信前脚刚一出门,她必定振振有辞地念给千伶听一遍:"同居至今未婚,而中途别离,今人
横
,情敌虎视眈眈,我又当离你经商,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,然我
你未改初衷,一生只等你一人,盖
你青
靓丽,
与你长相厮守也。你宜守身如玉,以绝第三者之念,谨慎一切舞会饭局,不宜
喝饮料,以防
药失身。穿着打扮,保守为好,吊带短裙,不宜太
。若有男
扰及拦路劫
者,宜付警察关其
闭,以惩天下好
之徒,不宜惹
,使绿帽戴我头上。牡丹卡、金穗卡、龙卡、购物卡等,皆放
屉,内存足够,你尽管放心消费,我以为人生之事,事无大小,都需金钱,金钱开道,必能顺风顺水,全都搞定。
保安杨某,年轻英俊,口舌伶俐,守楼已有三年,人称二杀手,所以你得特加防范。我以为接保险丝扛煤气之事,不宜找他,必能使他无机可趁,无手可下。亲女人,远男人,此二
所以转正也,亲男人,远女人,此二
所以被弃也。我在时,每与你论此事,未尝不叹息痛恨于不忠之女也。波斯猫,狮子犬,金丝鸟、绿鹦鹉,此皆度时最佳之宠物,愿你亲之信之,则你我之情,牢不可破也。我本暴富,混迹于
场,苟全
命于黑白两道,不求
芳于百世。你不嫌我四婚,委身于我,三顾我于温柔之榻,
我入缱绻之乡,由是难忘,遂许你以二
之位。后值藏娇,销魂于梦醒之际,快乐于
第之间,尔来二十有一月矣。大
知我风
,故派密探以盯梢,被盯以来,夙夜忧叹,恐行踪暴
,以致后院起火,故游击作战,每月搬家。今刚迁此地,神鬼不知,当养
蓄锐,怀胎十月,早生男儿,续我香火,承我家业。此我所以包你养你疼你
你更甚也。至于补偿回报,尽管直说,则房子车子一个不少也。今当远离,临表涕泣,不知所云。"末尾费太千篇一律地添加一句,天下没有哪个女人能容忍家外的野花,只有我,将你接到家中,有得吃有得住,还不要求你传宗接代,你若有什么对不住智信、对不起我的非分之想,苍天不容!千伶不争辩,不抗议,默默倾听费太的教训,忍着笑,忍着怨,忍着气,承受着费太诸般尖刻而滑稽之举。
当下费扬接了母亲,驱车赶往医院,千伶主动作陪。费太坐在儿子车中,裹着与时令不符的厚厚披肩,依然是凄雨冷风般的瑟缩相。
费扬不提与父亲之间的冲突,自知事起,他便从不在母亲跟前撒娇诉苦,知道母亲体弱,知道母亲对父亲言听计从,不过是徒然给她添加烦恼罢了。他驾着车,一味说些公司里的八卦花絮,譬如外地供货商口音走调闹出的糗事,力求博得母亲颜。
"
…
有一次到汕地区出差,供货商设宴招待我们,这家伙举起筷子在滚烫的火锅里一边搅拌,一边热情地说:-大家别客气,滚了(煮开)就吃,吃了再滚(煮开)…-"
"
…
饭后招待我们上船游览,很认真地代:-今天风大
大,吃点避孕药(避晕药),免得头晕-然后招呼大家:-来、来、来!请到
头(船头)来,坐在
头(船头)看娇
(郊区),真是越看越美丽呀!-"费太明嘹他的苦心,很捧场地笑一笑。倒是千伶,听得兴致盎然,真
情
,仰起尖尖下巴,哈哈大笑,笑得呛住。费太面呈不悦,掩住嘴,斯文地咳嗽一声。千伶会意,赶快收声,正襟危坐,扮淑女状。费扬看她一眼,不是不同情的。
抵达医院,费太的主治医生已经在治疗室候着了。室内另有一名年过半百的陌生大夫,个子很高,脊背直,清癯面孔,两鬓班白,有一双极为深邃极为沉寂的眼睛。
费扬猜这便是主治医生口中的美籍华裔专家了。果然,主治医生一见费扬,立刻上来,态度谦恭地为双方作介绍:"这位是从美国来的靳大夫。"
"靳大夫,这就是我向您提到的费氏药业的费公子,他的母亲罹患幻肢痛已有二十几年。"
"您好,靳大夫,久仰您的盛名。"费扬客套地与靳大夫握手。靳大夫微笑,不语,却是伸出两只手,紧紧握住他,轻轻摇一摇,两眼深深凝视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