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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阴暗的家庭明亮的餐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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Ⅰ对多梦和周一郎而言,这都是一项值得高兴的事情,因为晚餐所端出来的马铃薯炖可说是相当美味。屋子外头,冬雨放下了一层又冷又厚的幕帘,偶尔可遥遥地听到在大学路上疾弛而过的车声,东京郊外的住宅都市接了一个异常寂静的夜晚。白川家餐厅里的那座美国制的大型石油暖炉,正燃烧着橙黄的熊熊火焰。六人座的椭圆形餐桌,只坐了二十九岁的舅舅和十三岁的外甥女,人数虽少但是用餐的气氛却格外热闹。对话突然中断之后,多梦的嘴角绽放出一抹微笑。

“唉,周先生,仔细想想,我们家还真是个暗的家庭呢!”

“怎么会暗呢?”

“你看嘛,监护人是个失业者,被监护人又是个中辍生。这不算是暗吗?”

“唔,的确是很暗呢!”舅舅和外甥女相视而笑,正因为事实完全相反,所以才开得出这样的玩笑来。

经过“顶撞”江坂总编辑的事件之后,周一郎不得不离开报社。事实上周一郎并没有遭到开除处分,而是被调到了位于分馆的资料室工作。他是自己主动提出辞呈的,高层决定放任他在报社里自生自灭的企图他完全明白。名天下的东洋报社,他们不希望记者殴打总编辑这样的家丑外扬。如果将周一郎开除的话,难保他不会因为自暴自弃而把事情揭发出来。不开除他只是封住他的嘴的一种手段罢了。这种再明显不过的意图令周一郎十分厌恶。他不怀疑,自己是否被当成了那种在离职之后会到处去散公司坏话的人?

关于多梦想报答舅舅恩惠这一点,周一郎这么地对她说。

本没必要当这是什么恩惠,因为照顾多梦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决定呀,多梦只管放手去做自己喜的事情就对了。”多梦的确做了自己喜做的事情。那就是留在周先生的家里,和他一起生活。

祖父母丧礼那天,多梦一直紧紧抓着周一郎的袖子,半步都不愿意离开。就连上洗手间,也一定在最短的时间内飞奔回来,然后继续抓着周一郎的袖子。多梦深刻地认为,这个世界上惟一能够依靠的人,就只有周先生一个人了。事实上,在守夜的场合里,祖父母的亲戚们所谈论的话题,几乎都绕着遗产打转,真正关心多梦将来的人只有周一郎而已。终于确定由周一郎带回去照顾的时候,多梦相当高兴。然而她的心中并非全然只有高兴而已,还带着一丝疑惑。这明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,为什么觉上却是那么的遥不可及?

这在近代以前的中国时有可闻,而且是民间故事常用的题材。孤苦无依的不幸少女在大部分亲属的排斥之下,贫困地长大成人并且磨练成一位美貌、才智与野心兼备的女人。被天子选入后之后,从最下层的女一路跃升为宠妃,最后登上皇后宝座。整件事情的背后,都是她那长于谋算计的舅舅在策划着一切,目的是为了一步步地掌控国家和廷…

周一郎是个什么书都看、什么知识都收的人,不知不觉地幻想出这样的情节,他不一个人笑了起来。这个故事实在是荒谬至极。虽说这个世界不全然是一片祥和,但是他所出生的地方,却是其中看起来最为和平且安定的一个国家。成长在对于什么样的腐败与不公都能笑着容忍的人群之中,对表面的繁华灿烂隐约地到不安,却什么都不能做。这样的一种心境,或许是令他不知不觉地深深陷入不可能实现的小说世界的原因吧。…这天晚上,晚餐在一片的足中结束。把大量马铃薯炖全都装进胃袋里的周一郎,一面喝着餐后茶一面称赞外甥女。

“多梦的拿手料理越来越多了呢,将来肯定是个好太太。”

“周先生,一味认定结婚是女人惟一的幸福,可是会招来女团体的抗议喔!”

“喔,也对。不过,这也没什么不好啊?谁骗个有钱的男人飞上枝头做凤凰,也是一种生存之道呀。如果能想办法钓上个国王之类的人物,那就更好了。”这种话,怎么听都是相当轻浮的煽动言语。周一郎若是出生在其他年代的话,或许会是个擅长策动谋叛的人物类型。没错,就像是中国的历史故事当中出现的人物一样。倘若多梦是个绝世美女的话,那就和故事的世界越来越接近了。只不过,姑且不论将来的可能如何,多梦现在才只有十三岁而已。

纯粹就多梦而言,周一郎或许拥有教育者的资质也说不定。毕竟,教育这种东西说穿了,不过是教师与学生之间的人际关系,也就是这个重点而已。假如发装置与接收装置的频率不合,管它是什么样程度的热情、知识、或者诚意,都不过是刺耳的杂音罢了。以多梦和周一郎的情况来说,两人的频率正好完全相符。这对双方而言应该都是件幸福的事情吧。

从担任多梦导师的这位女教师的角度来看,周一郎大概是个只知宠外甥女而欠缺常识的保护者吧。一遇到困难就转身逃跑,选择轻松的道路,不做不喜做的事情,规避人际关系的麻烦,无法在团体生活中自律——这些个缺点他非但不加以改正,反而叫她别再上学。这样的保护者实在是太不象话了。依这套逻辑而论,周一郎确实应该受到责难。关于教育,每个人都有他各式各样不同的想法,那个教师要怎么想是她个人的自由,然而她却毫无来由地劈头断定多梦是伪君子,完全无视于对方的背景与受,这样的人周一郎绝不可能把外甥女托给她。

倘若能高高兴兴地上学的话,那当然是个最好的决定。能够在学校里结几个好友,一起念书一起玩乐,共同分享漫长人生的某一段时期是再好不过了。说不定还可以和同学谈一场青涩的恋,或是体验到对优秀的异教师所产生之憧憬。发展自己的才能,发现朋友们的才能,在五花八门的经验中学习自主与自律,这才是最理想的状况啊。教育的意义明明就是“伸展发挥”但是学校竟相反地采取沉重打与抑制之作法,这一点周一郎完全无法认同。

“什么事情都是一样的,只能等待真正想做的时刻来临。多梦可以等到想去上学的时候再去,或许多多少少会绕点路,但这就是人生啊。”这是周一郎的想法。对于周一郎所采取的方针,多梦的确心存,但孩子毕竟是孩子,偶尔总是免不了因为小小的事情而动摇立场。当多梦从二楼的窗户看见一大群身穿制服正在上学途中的学生时,她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对宽大的保护者撒娇过头,而说出了这样的话。

“可是,这样会不会变成是逃避困难呢?”话一出口,多梦立刻后悔不已。她所说的是多么傲慢自大、多么不可的一句话呀。周一郎并没有生气。这位好好舅舅相信,多梦所说的话一定有她的道理存在。

“你说的没错,人生嘛,总是难免会遇上怎么也逃不了,绝对不容逃避的局面。这个时候就算是逃,事情还是会穷追不舍地紧跟着你,等它追上门的时候,再转过身去加以反击、践踏回去就行了。”周一郎不知不觉地刻意强调的这番话,似乎是来自于自己的亲身体验。

“总而言之,在那种学校和收容所的差别都搞不清楚的家伙手中,把神经和都给磨耗殆尽,实在是太不值得了,多梦大可不必忍受这样的待遇。”周一郎所担心的另一件事情就是多梦对于双亲和祖父母的受。彼此之间连培养情的机会都没有,尚且生生疏疏地就天人永隔,这是周一郎最不愿意见到的情况。

“唉,这也是无法勉强的事情啊。也许过个几年或几十年以后,再度回想起母亲或者爷爷的时候,所想到的就会是美好的回忆了吧!”针对这一点,多梦无法认同周一郎。她的人生虽然才过了平均寿命的六分之一而已,但是所有的回忆几乎都绕在周先生身上,父母总是陪在病弱的哥哥身旁。爸妈是属于哥哥的。在这样的想法之下,多梦从一开始就已经死心。这种死心看在祖父母的眼里,自然是一点都不可。原本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罢了,一经过“情”这种麻烦的滤光镜增强之后,便跌落至恶化的坡道。这样的事情确确实实是存在的。

周一郎准备大学毕业论文的那个冬天,小学一年级的多梦曾经到他的公寓来写作业。稍事休息的周一郎看了看多梦摊开的笔记本对她一笑。

“哇,多梦在用功呢,真是个好孩子。要不要喝杯莱姆茶?”提出这个建议的周先生所制作的莱姆茶,其实只是在大大杯子里挤入莱姆汁,再加入砂糖和热水的简易饮料。做好之后,他还煞有介事地为它赋与“大人的味道”在茶里加了一汤匙的便宜葡萄酒。两脚钻进被炉里面,啜饮着莱姆茶,一股暖意从身体内部涌了上来。自己的身边还有个周先生呀。随着念头一转,多梦的心也安定了下来。

Ⅱ这位周先生本身,虽然做出殴打上司离开报社的这种离谱的负面教育行为,但是他对整个事件却从不避讳。

“那本不能算是殴打,只是碰触到了而已。”

“可是,你不是‘碰‘地揍了他一顿吗?”

“我出手还不至于那么用力,顶多只到‘噼里啪啦’的程度而已吧。拟声语这种文字会扰整个文章,尽可能少用为妙。倘若真要使用的话,一定要正确地传达出原意,知道吗?”总归一句,白川周一郎是个连指导外甥女拟声语用法都能够自我吹嘘的男人。说起来他就是好辩。身为一个健康的年轻男,到目前为止他也谈过几次的恋,之所以一直无法抵达婚姻这个终点,最大的原因应该是受到这种好辩的格所害吧。尤其当对方是个半调子的好辩家的时候,他更是没完没了地争辩不休而惹恼或是气哭对方。这点连朋友们都非常受不了。

“恋和道理、辩论是两回事吧?你是不是应该稍微地把身段放软一点呢,白川?”

“可是,当我们讨论扰这个问题的时候,她居然认为,一个发浓密的男人就算只是把衣袖卷起来而已,对于厌恶这点的女而言也算是扰。发浓密是人类与生俱来的体特征呀。在这种地方上挑病,岂不等于是体歧视,这和别或者人种歧视同样是可的行为不是吗?我只不过提出了这样的反驳而已,她就气得掉头走人,我有什么办法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