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五章飞枭传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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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为难之际,李兰倩忽然娇笑一声,催促地说道:“凡哥哥,赶快叫姊姊呀!”他本至情至之人,眼前情势如此,虽然心有顾忌,却也不好拒绝,当下双手一拱,庄容说问道:“蒲逸凡江湖俗,何幸获邀雅!姊姊既肯折节下,小弟就只好高攀了!”说完躬身一揖,并又亲切的叫了一声:“姊姊!”一声姊姊入耳,心中如糖似,薛寒云暗淡的花容上,顿时泛起一片红晕,像初出的朝霞又似落的余晖,只见她欠身还了一礼,樱轻启,孤犀微技,似喜还羞的浅笑说道:“蒲兄弟人间麟祥,武林奇英,薛寒云,不过萍水浮花,庸俗弱女,高攀之言,蒲兄弟太客气了!”李兰倩见两人业已改口相称,觉得非常高兴,笑道:“凡哥哥、云姊姊,你们今天认了姐弟,可以高兴高兴,我这儿就去招呼厨房,几样菜,为你们庆贺一下。”此女天真无,心中想到就做,话完未等两人答言,便自一阵风似的,飘过花林,迳向屋里跑去。
蒲逸凡虽认薛寒云作了姊姊,但心头顾忌犹存,眼见李兰倩一走,自不愿孤男寡女呆在一起,当下说道:“姊姊,快到吃午饭的时候了,我们到屋里去吧!”薛寒云忽的柳眉一皱,似是想起了什么事情,道:“倩妹才到厨房去打招呼,吃饭大概还有一会,我想趁这片刻时光,向你打听一件事,不知你是否晓得?”蒲逸凡听她说有事情问自己,自也不好急于到屋里去,立即说道:“姊姊有事请问,小弟知无不言。”薛寒云道:“眼下除了三三大会之外,你可知当今武林中,还有什么更重大的事情发生么?”蒲逸凡略一沉,说道:“小弟孤陋寡闻,姊姊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么?”薛寒云遂将她师父同方壶渔隐匆匆出走,后来管云彤与瀛壶钓翁跟踪追去的经过,一一讲完之后,继续说道:“我师父同管叔叔,加上海上双仙,均已数十年不理世事,连近在眼下的三三大会,他们都懒得管,你想,如不是迫不得已的重大事故,他们怎会那等匆忙火急,再涉江湖?”她微微一顿之后,又道:“瀛壶钓翁临去曾说,此事关系中原武林一场劫运,但现下中原黑白两道的高人,却又云集小南海中…”话未说完,屋里忽然传来一串娇笑道:“凡哥哥、云姊姊,我把你们刚才的事,告诉厨房的陈妈了,她听了也非常高兴,她说要几样最拿手的好菜,待会还要敬你们两杯呢!”随着如珠的笑语,李兰倩已穿出花林,走到了蒲逸凡肩下。
薛寒云对适才所谈之事,似是不愿让天真烂漫的倩妹妹知道,此刻见她一来,立即暗示的瞥了蒲逸凡一眼,道:“老是站在这里怪累的,我们还是到屋里去坐会吧。”说完举步,当先顺着花林,向屋里走去。
就在这时,身后突然响起一声怪喝,道:“好哇,我才一来你们就想走,那可不成!”此人声音宏大,嗓门有如破锣,听得三人同时一震,不自觉止步停身,转过头来。
薛寒云闪眼瞧去,只见三丈以外的山坡下,站着一个头癞痢,一脸污垢赤脚草鞋的要饭花子。
蒲逸凡一见此人,心中不由大喜,方待出言招呼,癞叫化忽的大嘴一咧,响起破锣似的嗓子道:“好小子,我道这一辈子见不着你了呢,原来你躲在此地,谈情说…”说到这儿,怪眼笑光,扫掠了薛寒云、李兰倩两人一眼,凝注在蒲逸凡脸上,哼了一声接道:“看不出你年纪青青的,倒是蛮会享受,左拥右抱,福不浅嘛!”原来此刻三人并肩而立,两女一左一有。
此人说话口无遮拦,没轻没重,只听得两女粉面带羞,双颊飞红,但闻薛寒云怒叱一声道:“那来的你这嘴上无德的要饭花子,今天要不打掉你口大牙,只怕你狗嘴里永远不会说人话!”娇躯一闪,直向癞叫化扑去。
她这里话落人动,李兰倩已俯身拾一三尺长短,拇指细的树枝,紧接着娇呼道:“云姊姊,这花子脸脏的很,别打污了手!”玉腕微抖,树枝手飞出,薛寒云半空中伸手一抄,接过手中,顺势“扬鞭策马”斜癞叫花右脸。
她武功纯,身法奇快,相隔三丈多的距离,刹眼即至,癞叫化但见人影一闪,一股劲风,已呼然的上脸来。不大吃一惊,连忙偏头急闪,仰身暴退。
只听薛寒云冷笑一声道:“你还躲得了么?”展开“风回云舞”的绝快身法,跟踪追袭过去。
这不过眨眼间的事,癞叫化方才话一出口,蒲逸凡便知要糟,但还未来得及出言阻止,薛寒云已人随声动,向癞叫化扑去,不由心神一震,就在癞叫化仰身暴退,薛寒云起步追袭的同时之间,猛的丹田提气,飞跃过去。
这时,癞叫化身形还未停稳,薛寒云已如影随形般的,手中树枝猛过去。眼看癞叫化已是无法躲过,势将被得皮破血的刹那之间,蒲逸凡已然适时赶到,右手一伸,抓住树枝,急疾的说道:“云姊姊,打不得,这位是小弟的救命恩人。”薛寒云虽然恨透了癞叫化嘴皮子损,恨不得狠狠地他几下以消怒火,但一来手中树枝已被抓住,二来听蒲逸凡说是他的救命恩人,是以心头虽然有气,但也无可奈何,闻言停下手来。
蒲逸凡松掉手中树枝,向癞叫化躬身施了一礼,惶然说道:“老前辈来的太突然,晚辈来不及互相引见,以致多有得罪,尚望老前辈大量恕过才好。”忽的话头一转,侧脸向薛寒云说道:“云姊姊,小弟替你引见一下,这位老前辈便是名震当今,穷家帮的齐帮主!”就他说这几句话的工夫,李兰倩已随着走了过来,只见她向癞叫化打量了一眼,接口问道:“凡哥哥,这位可是你前天告诉我,为你医治内伤,打传功,你急于要探寻的齐老前辈么?”蒲逸凡点头答道:“不错,倩妹快来见过齐老前辈。”李兰倩如言向癞叫化欠身为礼,娇声说道:“我同云姊姊很少出门,不认识老前辈,莽撞之处…”忽的眼珠连转,似是想起了什么,脆笑接道:“听凡哥哥说,老前辈胃口很好,我家有的是陈年好酒,待会开上几坛,把老前辈请到上席,教凡哥哥替你执壶陪罪好啦!”此女天真烂漫,说话犹带稚气,直把个癞叫化听的喜上眉梢,哈哈大笑。
薛寒云却似余怒未息,眼见李兰倩这般对他,不由鼻子里哼了-声,道:“身为前辈,就该具有长者风范;开口没轻没重,嘴胡说八道,倩妹妹,这等前辈人物,别把你家里的好酒糟塌啦!”此话一出,蒲逸凡不由大急,暗想眼前这位风尘奇丐,癖怪异,此等之言,定然要的他心头火起,翻脸动心,那知事实大出意料,癞叫化闻言不但不以为什,反而呵呵大笑,道:“一个天真,一个端庄,要饭的跑了几十年江湖,今天算是第一次见你们两个女娃儿,使我骂也骂不得,打又打不过…”话到这里,突然咧嘴呲牙,做了个令人捧腹的滑稽怪相,目注薛寒云,接道:“女娃儿,就算我要饭的嘴上无德,现在当面道歉怎样?”此人痹怪异,喜怒难测,适才来时说话,损刻薄,毫不留人余地,一下子又认错道歉,令人就是有腔怒火,也不好发出来。
薛寒云虽然余怒未息,此刻也不为他滑稽突梯的怪诞神情,忍不住叶嗤一声,抿嘴而笑。
蒲逸凡眼见两人这般神情,知道彼此怒意已消,不觉高兴非常,当下欣然一笑,朗声说道:“彼此俱不认识,难免产生误会,齐老前辈海大量宽,云姊姊怀若谷。”说着话题一转,侧脸吩咐身旁的李兰倩道:“倩妹,你先到厨房去张罗一下,看看有什么可口的菜肴,齐老前辈难得到此…”癞叫化忽的脸一沉,接口说道:“不必啦,后天即是会期,我还有要事待办,要饭的有两件事情问你,你告诉我了马上就得走。”蒲逸凡道:“不知老前辈要问那两件事情?”癞叫化双目光,扫掠了薛寒云和李兰倩一眼,道:“这两位姑娘是你什么人?”蒲逸凡道:“一位是我李师叔的亲生女,李兰倩师妹。”说着侧脸望着薛寒云又道:“这位便是那夜在荒林中,惊走紫衣神童,生擒冷桂华,援救晚辈险的薛寒云姊姊。”癞叫化适才在她跟进追袭之时,已然看出她身怀至高武学,却想不到眼前这位如花似玉的青年姑娘,就是蒲逸凡一向对他提起过的玄装少女,闻言不心神一震,暗道:“我非问问不可,是那位江湖奇人,教出这样高明的徒弟。”心念一动,当下目注薛寒云说道:“薛姑娘武功高明,要饭的很是佩服,不知今师是那位风尘奇人,可不可以说出来,让要饭的长点见闻?”薛寒云道:“家师姓薛,字仰山,昔年名号…”癞叫化忽然哈哈大笑,未等薛寒云话完,接道:“我道什么人能教出姑娘这般高明的徒弟,原来是‘沧二友’之首的薛大侠,怪不得怪不得!”接着话题一转,望着蒲逸凡问道:“你到此地有多久了?这两个多月来,你在那里干什么?”蒲逸凡道:“晚辈来了三天。”接着将那夜在沧海钓庐,被北怪引进窑,跟寇公奇学习武功,以及来此途中经过,原原本本的讲完之后,正要解释未能及时找他的原因,癞叫化已似喜还惊的抢着说道:“你自信可以替南奇完成使命,搏杀上官池吗?”他一面为蒲逸凡从南奇学了武功高兴,同时也为他搏杀北怪之事担忧,是以似喜还惊,故有此问。
蒲逸凡略一沉,答道:“能否完全使命,晚辈不敢断言。”忽的剑眉双剔,目放光,朗朗一笑毅然接道:“既已答应寇老前辈搏杀北怪,自要实践诺言,晚辈纵然因此丧生,也是在所不计!”语气断然,有如斩钉截铁,一股英风豪气,溢于言表。
癞叫化一扫脸上惊喜神,哈哈大笑道:“前天我同老和尚还在发愁,现在听你这么一说,看来后天这场劫难,倒是可以放心了!”他这几句话说的模模糊糊,含意不清,听得蒲逸凡不明就理,不由得怔了一怔,问道:“老前辈你说什么?”癞叫化道:“上官池已在小南海出现,你知道吗?”蒲逸凡道:“这么说来,老前辈是见过上官池了!”癞叫化摇头说道:“见是没有见过,不过此讯千真万确。”说到这儿遂将前天在那山坡旁边,与管云彤、瀛壶钓翁相遇的一段经过,简简单单的讲完之后,目光一扫眼前三人,脸上泛现一片欣然容,道:“咱们后天‘浮徐天府’再会,我不打扰你们了!”说完,回身跨步,直向通往湖边一条小径而去。
薛寒云忽然心中一动,暗道:“他前天既遇管叔叔他们相会,想必我师父同方壶渔隐的去向,管叔叔也一定告诉他了。”眼见他转身而去,不由高声叫道:“老前辈请暂停片刻,晚辈有事请教。”这时,癞叫化已走出两丈多远,听到了她的叫声,立时停步转身。薛寒云纵身一跃,落在癞叫化身前五尺之处,急急的问道:“老前辈既与我管叔叔相遇,他们的去向,想必已告诉老前辈了?”两眼凝神,等待癞叫化答复。
癞叫化何等阅历?那能看不出她问话的心意,;不由颇为难,暗暗忖道:“师父不让她知道去向,自是觉着此事凶险太大,怕她跟去涉险;我如实言相告,她势必不顾厉害,追踪赶去,耸云岩远在浙南,遥遥数千里长途跋涉,难免不生事端。她虽然武功绝高,但究竟年岁太轻,阅历有限,如遭到什么意外,她单身一人,无人援手,万一有个三长两短,岂不是其罪在我?但如不告诉她,我又拿什么话答复她呢?
…
。”他心中念头千回百转,只觉告诉她不好,不告诉她也不是,一时犹豫不定,怔然莫知所以。
薛寒云虽然年岁不大,缺少经验阅历,但却天生聪慧,颖悟过人,眼见癞叫化这般神情,已知他心有顾忌,怕自己追踪犯险,不由心中一动,暗自忖道:“我如急着问他,他绝不会实言相告,不如以退为进,拿话他一?”心动念转,念转慧生,当下妙目波,望着癞叫化脸疑难神,格格一阵娇笑…。
她这一笑,直把个久走江湖的癞叫化,笑的头玄雾,不明所以,不自觉的冲口问道:“你笑什么?”薛寒云故意摇了摇头,慢地说道:“说出来恐怕老前辈不高兴,还是不说的好?”癞叫化听她这么一说,更是莫名其妙,怪眼连翻的急声说道:“就是骂上几句,要饭的也决不怪你!”薛寒云道:“老前辈既然不怪,那晚辈就要出言不逊了…”忽的一整面容,接道:“我笑老前辈几十年江湖跑的太冤枉!”癞叫化听得怔了一怔,道: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薛寒云道:“我一向老前辈打听管叔叔他们的去向,老前辈便面现难,可是怕我跟踪追去,出了什么事情,老前辈心中有愧么?”癞叫化暗道:“这女儿倒是非常聪明,一眼即看透了我的心事…”薛寒云未等癞叫化开口答话,接着又说道:“师父虽然没有告诉要去那里,但他老人家同方壶渔隐匆匆出走时,晚辈都是亲眼见到,当时相距不过一甘丈远近,我要是情急冲动,不听管叔叔劝阻,当时就跟踪追去了,还能等到今天向老前辈打听后,再天涯海角去找么?”说到这里,复又一声轻笑道:“老前辈连这点浅显道理也想不到,几十年江湖,岂不是白跑啦!”言来自自然然,顺理成章。
这时,那站在一旁,始终不发一言的蒲逸凡,也跟着接口说道:“云姊姊既是这般说法,老前辈还是告诉她吧!”癞叫化见她说的道理不错,又经蒲逸凡从旁一催,再也不好意思不说,当下怪眼一瞪,望着蒲逸凡道:“小子,这可是你要我说的,出了意外之事,小心要饭的不饶你!”话头一转,目注薛寒云接道:“你师父他们到浙南括苍山,耸云岩去了。”薛寒云自她师父走后,无时不在悬念,那天之所以未能追她师父而去,全是管云彤责难作梗,不敢违拗,此刻去向已明,心中那能按捺得住,是以癞叫化话刚落口,立即说道:“多谢前辈指点,晚辈要去…。”话未说完,人已纵身跃起,掠过癞叫化,疾向湖边奔去。
癞叫化来时已见过她的身法,知道自己绝难追上,急的怪眼直翻,指着蒲逸凡怒喝道:“要不是你这小子一边帮腔,要饭的岂能受她的骗,还不快追,出了事你担得起吗?”薛寒云武功纯,身法奇快,等到蒲逸凡拔步追赶时,她已几个纵跃起落,奔出了二十多丈远。
蒲逸凡急的高声叫道:“云姊姊请停一停,就是要去,小弟同你一道去好啦!”一提气,展开“八步赶蝉”的绝顶身法,尾随追去。
癞叫化明知追赶不上,却也不能呆着不动,就在蒲逸凡拔起身形之际,猛提一口丹田真气,尾随疾追。
几人停身之处,隔湖边不过里许远近,何消片刻工夫,薛寒云已奔的离湖边只二三十丈远了。
癞叫化虽然无法追上,但在里许远近途程中,落后也不过三四十丈距离。他一面疾奔,一面向前张望,但见湖边靠着一只小舟,心知只要她一跳上小舟,即令蒲逸凡身法再快,便也无法追上她了,此情入目以下,不心头大急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