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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章计赚凶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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桑南施眼快心灵,已然看清他打的手势,心中不觉一动,暗道:“他一见面,就和自己打手势,想必是暗号无疑,自己何不也照样打上一个,看他和自己说些什么?”电闪一念心转,左手纤纤玉指,也有意无意的依样打了个手式,一个笑道:“是啊,我们专程找令师来的,小兄弟如何称呼?”那药童一见桑南施果然也还了一个手势,神登时恭敬起来,放下了药锄,肃然垂手道:“小的李彪。”探手从怀中摸出一个银牌,托在掌心。

尹天骐看得心中大奇,桑南施怕他说错话,急忙回头望了他一眼,其实尹天骐连番遭遇了不少惊险,使他阅历大增,心头突有警觉,当下微一点头,站在桑南施边上,一言不发。

只听那药童续道:“小的在家师行功之际,一直守在这里,恭姑娘‮体玉‬。”桑南施只望了那银牌一眼,忖道:“他果然看错了人。”一面故意点点头,问道:“你怎知我们今天会来?”那药童收起银牌,恭敬的道:“小的是听大师兄说的,姑娘这几天会来。”桑南施心头暗暗惊凛,道:“听他的口气,罗瘿公虽然是隐迹深山,但他的门下,似是全已被人收买了!”接着问道:“你们这里,一共有几个人?”药童道:“除了罗瘿公,就是大师兄,二师兄,和小的三人。”桑南施道:“小兄弟在他门下,有几年了?”药童道:“小的是奉命投到罗瘿公门下来的,已经有两年。”尹天骐心中喑道:“此人不过十五六岁,两年前只有十三四岁,就已经派到罗瘿公身边卧底来了。听他一口一声叫着罗瘿公,那是丝亳没把罗瘿公当师傅了!”桑南施道:“你两个师兄呢?”药童道:“大师兄叫戚少轩,原是罗瘿公内侄,下山采购杂物去了,二师兄叫刁英,留在屋里。”接着低声音道:“罗瘿公已经…”话声未落,突听远处有人叫道:“李彪!”药童神慌张,望着桑南施两人说道:“师博醒了,两位…”桑南施道:“你只管在前领路,我们要见过令师,再作道理。”药童连声应是,低声道:“他为人十分惊觉,两位要小心应付。”桑南施道:“你不用耽心,我们有备而来。”药童未再多说,领着两人,急步往前行去。

桑甫施跟在他身后,一路暗暗盘算,这药童年纪幼小,看自己学着他打了个手式,就把自己两人当作了同,但自己却一点内情也不知道,见了罗瘿公,该当如何才好呢?要待和尹天骐磋商,因药童在侧,又无法开口,心中想着,一时只是委决不下。

一会工夫,已经奔近山坳,一条石级,盘曲而上,茅庐前面有一方小小平地,种着荆棘,开了红花朵。

门前站着一个二十八九岁的布衣汉子,大声叱道:“李彪,你跑到那里去了,师傅醒来,到处找不到你…”瞥见李彪身后,跟着桑南施、尹天骐两人,底下的话,倏地住口,目光转动,一面问道:“李彪,这两位是谁?”药童慌忙朝他使了个眼,左手一比,才道:“二师兄,这两位是找师傅来的。”那二师兄暗暗点了点头,说道:“你没告诉他们,师傅不见外客。”药童道:“小弟说了,他们说是…说是…”他终究年纪尚小,一时答不上话来。

尹天骐抱拳接口道:“在下兄妹持有罗者前辈信物,专程求见,尚望兄台代为禀报。”蓝衣汉子疑惑的道:“两位有什么信物?”尹天骐左手一举,把那枚古玉指环展了一下,道:“就是此物。”蓝衣汉子瞧了一眼,点点头道:“两位稍待,在下这就去禀过家师。”说完,转身朝茅庐中走去。

药童悄声说道:“师傅并不住在屋里。”桑南施奇道:“令师住在那里?”药童道:“屋后山窟里,我们不奉呼唤,谁也不准进去。”片刻工夫,那蓝衣汉子匆匆走出,含笑道:“两位请进。”尹天骐、桑南施随着蓝衣汉子走入茅庐。

桑南施以传音入密道:“大哥,见了罗瘿公,不可说出真姓名来。”尹天骐听得一怔,人已进入客室,只见茅庐中放着几把椅几,别无他物,但却收拾得一未不染!

中间板壁上,张贴着一付对联,上书:“山中无岁月门外有荆林”笔划苍劲,并无下款,敢情是罗瘿公手书的了。

蓝衣汉子抬手道:“两位请坐,家师就出来了。”药童连忙倒了两碗茶水,送到两人面前。

这时但听一阵橐橐轻响,从屋后传来,接着只见一个身穿蓝布衣褂,足登木屉的老者,从室堂后面缓步走出。

这老者年约七旬,生得瘦小枯乾,脸红如火,双目神光,炯炯人。

蓝衣汉子立即垂下手去,低声道:“家师出来了。”尹天骐、桑南施早已站起身来,尹天骐双手作了一个长揖,说道:“晚辈伊琦,伊南英拜见罗老前辈。”罗痹公目光掠过两人,脸上一片冷漠,独自在上首一把木椅上坐了下来,冷冷说道:“你们找老夫有什么事?”尹天骐急忙下古玉指环,双手奉上,说道:“这是老前辈的信物。”罗瘿公伸手接过,点头道:“不错,这是老夫的东西,你们那里来的?”桑南施道:“持有老前辈指环的人,只要我大哥前来求见老前辈,并未说出来此有什么事。”罗瘿公冷声道:“他不说,老夫如何知道?”他说到这里,目光瞧了他两个门人一眼,沉声道:“你们还站在这里作甚?”蓝衣汉子和药童两人躬身应“是”一齐退出屋去。

桑南施目光斜睨,眼看两人果然走出甚远,立即低声音说道:“老前辈多多原谅,晚辈两人方才说的并非真实姓名。”罗瘿公哼道:“年轻人鬼鬼祟祟,你们究是何人?”桑南施道:“晚辈桑南施,家父就是桑贞木。”罗瘿公点点头道:“你是桑药师的女儿,他呢?”桑甫施低声道:“他叫尹天骐,是铁面神判耿伯伯的门下。”罗瘿公望了尹天骐一眼,又点点头道:“耿存亮的徒弟。”忽然脸一沉,道:“你们方才为什么要对老夫说假名,假姓?”桑南施瞧瞧门外,低声道:“老前辈两位高足…”故意拖长语气,不往下说。

罗瘿公道:“小徒怎么?”桑南施为难的道:“不知老前辈是否发现有什么不对么?”罗瘿公目奇光,注视着两人,问道:“什么不对?”桑南施道:“譬如他们平的言行举动…”罗瘿公嘿然笑道:“你爸叫你们前来,就是告诉老夫这句话么?”桑南施道:“不是。”罗瘿公道:“你是说他们有什么地方瞒骗了老夫么?”桑南施道:“老前辈那是没有看出来了。”罗瘿公冷笑道:“他们追随了老夫一二十年,老夫看不出来,你们一来就看出什么来了?”桑南施道:“那是因为晚辈来的凑巧,两位高足把晚辈认作另外一个人了。”罗瘿公怔道:“他们把你认作什么人?”桑南施道:“这个晚辈也不清楚,只知此人约好了近内来的。”罗瘿公呆了一呆道:“他们和你说了什么?”桑南施目光一掠门外,低声把自己两人遇见药童的经过情形,详细说了一遍。

罗瘿公火红的脸上,渐渐变了颜,愤然道:“想不到啊,这两个孽畜,居然敢欺师灭祖,背叛老夫…”

“哈哈!”他忽然打了个哈哈,又道:“若非你们携有老夫信物,老夫真难以置信!”话声甫出,右手屈指轻弹,尖风突发,直向尹天骐、桑南施两人袭至。

这一下出手如电,两人别说躲闪,几乎连看也没看清楚,就被点了几处道,登时身不能动。

尹天骐吃了一惊,抬目叫道:“老前辈…”罗瘿公冷然喝道:“不许出声。”突然提高声音喝道:“刁英,李彪,你们进来。”刁英、李彪听到师傅呼唤立即奔了进来,垂手道:“师傅有何吩咐!”罗瘿公目光一抬,朝两人问道:“你们可知这两人来历么?”刁英神恭敬,望着罗瘿公躬身道:“他们来时,自称持有师尊信物,弟子不知他们来历。”罗瘿公又朝李彪问道:“你呢?”李彪望望两人,垂首道:“弟子也不知道。”尹天骐道受制,坐在椅上,心中暗道:“这两人倒是沉着的很。”罗瘿公徐徐说道:“信物不假,但这两人来历可已被为师看出破绽来了。”他说话之时,一双光闪闪的眼神,始终在两人脸上溜来溜去,似在察看他们的神

刁英垂手面立,脸上十分镇静,李彪终究年纪还小,听得背脊臂上阵阵发麻,虽想竭力镇定,却仍掩不住内心的惊慌,显然有些局促不安。

罗瘿公看在眼里,沉声喝道:“李彪。”李彪突然一惊,慌忙躬身应了声“是”罗瘿公道:“你随为师几年了?”李彪脸上阵红阵白,低首道:“弟子追随你老人家已经有两年了。”罗瘿公掀须道:“你还记得是如何来的么?”李彪道:“弟子原是没爹没娘的孤儿,到处,两年前在山下遇上老虎,幸蒙大师兄相救,带回山来的。”罗瘿公大笑道:“为师早该想到你有很多可疑之处了。”李彪机伶伶地打一个寒噤,急叫道:“师傅…”罗瘿公沉哼一声,回身指了指壁上的对联,道:“为师已是与世无争的人,这付对联上写的,原是警惕你们,世途险诈,只要一出为师门墙,到处都是荆棘,想不到这座茅庐之中,也居然荆棘丛生,为师还一无所觉…”刁英、李彪都不敢作声。

罗瘿公续道:“今天若不是老夫看出这两人破绽,几乎被你们瞒过了。”刁英躬身道:“他们两人,不知在师傅面前说了什么,以致引起你老人家怀疑小师弟的来历。”罗瘿公冷冷─笑,道:“李彪,还是你自己说吧,什么人派你到老夫这里卧底来的?”李彪吓得面无人,扑的跪了下去,连连磕头道:“师傅,这是含血人,弟子决没有这种事。”罗瘿公驭目神光如电,冷肃的道:“为师纵然退隐已久,但对叛逆之徒,老夫决不宽恕。”李彪泪道:“师傅,真是没有的事,要弟子如何说呢?”罗瘿公见他矢口否认,心中一时迟疑不决,沉半晌,才冷冷道:“他们两人已经说出来了,你们还想抵赖么?此时说出,还来得及。”李彪道:“师傅要我说什么呢?”罗瘿公道:“说出你们图谋老夫的是什么?暗中收买你们的是什么人?老夫就饶你们不死。”刁英突然接口道:“弟子说出内情,师傅就算饶了我们命,我们也是难逃一死。”罗瘿公双目乍睁,寒芒四,沉声道:“孽畜,如此说来,你们果然受人利用,背叛为师了?”刁英突然跪了下去,泪道:“师傅,弟子对不起你老人家。”罗瘿公脸怒容,喝道:“为师不杀你们,还有什么人敢杀你们?快说,这人究竟是谁?”刁英没有作声,李彪侧脸望了刁英一眼,大哭道:“师傅,我也活不成了。”身躯一阵颤动,伏地不起。

桑南施看的急道:“老前辈,他们服毒自尽了。”罗瘿公恐哼道:“死了就算。”桑南施道:“可惜,老前辈一句话也没问出来。”罗瘿公伸手朝蜷伏的两人一摸,叹息道:“果然死了。”拍起头来,右手虚空一推,说道:“委屈两位了。”尹天骐、桑南施但觉身上一震,道顿解,心中暗暗吃惊:“就凭他这一手隔空点,隔空解,一身修为,就非同小可!”桑南施道:“老前辈目下不知有何打算?”罗瘿公望了她一眼道:“依你之见呢?”桑南施道:“考前辈真要查究此事,晚辈倒有一个拙见在此。”罗瘿公道:“你且说出来听听?”桑南施道:“李彪把晚辈当作他们派来的人,可见来的定是一个女子无疑…”罗瘿公点头道:“不错。”桑南施道:“如今刁英,李彪已死,由晚辈两人假扮他们,等候那女人前来,设法把她擒下,真相就可大白了。”罗瘿公喜道:“此计大妙,咱们就这么办。”桑南施道:“事不宜迟,先把这两人尸体埋了才好。”罗瘿公望望天,说道:“大孽徒下山采购杂物,也该回来了,你们快改扮一下,这两人老夫会料理的。”说完,挟起两具尸体,往屋后行去。

桑南施朝尹天骐嫣然笑道:“大哥,我们快动手吧,你扮刁英,我扮李彪,这一路上,我们用的面具,都是石嬷预先做好的了,今天要看你的了。”尹天骐道:“只怕我扮的不像。”桑南施不再多说,取出易容木盒,迅快挽起秀发,洗去脸上原有的易容物,照着李彪脸型,化装起来。

尹天骐跟着动手,不多一回,两人已经改扮完毕。

桑南施身材较小,扮成李彪,自是十分相称,她等尹天骐易好容之后,在他脸上仔细察看了一遍,娇笑道:“大哥果然聪明,从前我初学的时候,还要石嬷给我修正呢,你一学就会,已经看不出破绽来子。”说话之间,罗瘿公正好返身走出,看到两人,不呆的一呆,说道:“你们易容之术,果然高明的很!”桑南施道:“老前辈夸奖了。”罗瘿公从左边居中取出两套衣衫,要两人换了,才回到椅上坐下,一面说道:“你们也坐下来。”两人依言坐下。

罗瘿公目注桑南施,问道:“桑药师要你们两人来找老夫,究有何事?”桑南施道:“我爹真的没说什么,他老人家只把指环给尹大哥,连老前辈的姓名都没告诉他,还是晚辈从前听爹说起过老前辈,才陪着尹大哥,来的。”罗瘿公沉不语,过了半晌,才道:“桑药师有没有和你说过老夫是谁?”桑南施道:“没有啊,难道老前辈罗瘿公这三个字,也是化名。”罗瘿公按须笑道:“老夫姓罗倒是不假。”桑南施道:“那么瘿公大概是老前辈的号了?”罗瘿公道:“三十年前,老夫南游云贵,一时误饮山中毒泉,颈上长一毒瘤,不痛不,只是愈来意大,连头都几乎无法转动,老夫不愿人见,只好隐居此地,以瘿公自号。直到十几年前,无意中遇上令尊,为老夫配了一服药末,服后一夜之间,毒瘤顿告消失,老夫他盛情,就以所戴指环相赠,曾说后如有用得着罗某这处,可着人持环前来九顶山找我。”尹天骐心中暗道:“桑老前辈以药师出名,但一身成就,已非等闲,他口气托大,想来定是个大有来历的人了。”心念转动,不觉问道:“老前辈名号,不知如何称呼?”罗瘿公笑道:“老夫罗霞天。”

“罗霞天”三字出口,听到尹天骐耳中,不由大吃一惊,慌忙拱手道:“老前辈原来是青城前辈剑客。”原来罗霞天还是青城派掌门人抱真子的师叔,当年名列武林十太高手,尹天骐自然听师傅说过。

罗霞天含笑道:“你师傅说起过老夫?”尹天骐恭敬的道:“家师曾说老前辈剑术湛,名列武林十大杰出高手,但正当声名盛之时,突然隐去,从此江湖上再也没人见过老前辈。”罗霞天笑了笑道:“那是令师溢美之词,老夫突然隐去,就是颈上生了毒瘤,无颜见人。”桑南施突然眼睛一亮,笑道:“大哥,这就对了,难怪我爹要你来找罗老前辈!”罗霞天奇道:“你说令尊要尹老弟找我,为了什么?”桑南施道:“尹大哥就是奉耿伯伯之命,调查青城派的事来的。”罗霞天道:“调查青城派的事?青城封山已有多年,出了什么事?”尹天骐当下就把青城派遗失剑经,和一连有人失踪,抱残子孙宗邈奉掌门人之命,向师傅求援,师傅派自己前来暗中调查之事,详细说了一遍。

罗霞天道:“药师命你持老夫指环前来,那是有意要老夫相助于你们了…”他一手捻须,说到这里,又沉了良久,才道:“不错,老夫原是青城派的人,但老夫已有多年不问江湖之事,就是抱真他们,也只当老夫早已死去,目前知道老夫真正身份的,举世之上,已只有药师一人了。”桑南施道:“老前辈大弟子戚少轩呢?他已被贼人勾引,老前辈的身份,该早就外了?”罗霞天道:“不,少轩幼年丧母,老夫携他来此地之时,早已自号瘿公,不用昔年名号了,他如何会知道老夫来历?”桑南施心中原是怀疑对方派人卧底,自然已知罗霞天的来历,此事定然和青城派失踪之事有关。

但听他这么一说,觉得事情并不如自己料想一般,不秀眉微蹙,抬目道:“这就奇了,对方既不知老前辈来历,派人前来卧底,又有什么企图呢?”罗霞天淡淡笑道:“等他们来了,不就知道了么?”语气微顿,目光掠过尹天骐,徐徐说道:“桑药师要你前来,那是因为老夫原是青城派的人,青城出了事,老夫总不该不问,这意思并没有错,其实老夫早就不是青城派的人了。”这话来的奇怪,尹天骐心中暗暗纳罕,忍不住问道:“晚辈听家师说过,老前辈还是青城掌门抱真子的师叔。”罗霞天点头道:“老夫成名之后,许多人只知道者夫是青城门下,抱真他们也一直把我当作师叔看待,但老夫从没使过青城派的武功,也从没说过我是青城派的人。”桑南施奇道:“那是为什么呢?”罗霞天道:“老夫昔年早就被逐出青城派门墙了。”逐出门墙,在武林中人来说,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,尹天骐、桑南施给他一说,倒不好多问。

罗霞天笑道:“你们想不想听?”尹天骐道:“这个…”罗霞天笑道:“其实老夫已非告诉你们不可,因为这和你们此来有关。”桑南施越听越奇,问道:“会和我们有关?”罗霞天道:“自然有关了,你们听我说下去就会知道,关于老夫被逐出青城门墙这件事,就是四十年前。知道的人也并不多,除了抱真,只怕已无第二个人知道。其实抱真那时只是一个初进门的道童,详细情形,也不会清楚,就是老夫也不过二十出头…”两人只是听他述说,并没作声。

罗霞天续道:“如今说来,该是五十年以前的事了,每天五更不到,老夫总要独自一人跑到青城绝顶的观亭前面去练剑。有一天,五更不到,刚一登上峰顶,老远就看到麻姑池边,坐了一个长发披散的黑衣老妇,临水蓖着头发。”桑南施道:“那是什么人?”罗霞天并没回答,接着道:“老夫心中觉得奇怪,此时天未明,这老妇怎会跑到青城第一峰来篦理头发?那知再一细瞧,竟然发现了一件怪事。”桑南施自小最喜听石嬷讲鬼怪故事,此刻不觉听的神情耸动,仿佛罗霞天遇上了什么妖怪一般,睁大了眼睛,张口问。

只听罗霞天接道:“那时天尚在朦胧之间,但见那老妇篦一下头发,就有无数的火星,随篦而下,越篦越多,滚滚火星,落到水中,发出嗤嗤轻响,同时水面上还不住的冒起缕缕轻烟。”桑南施道:“老前辈,那黑衣老妇是人呢?还是妖怪?”罗霞天笑了笑道:“自然是人,但老夫当时年纪尚轻,和你的想法差不多,也认为这黑衣老妇是山中怪无疑,看了一阵,准备偷偷的掩到她身后,给她一剑…”桑南施咭的笑道:“是啊,我也这么想呢!”罗霞天按须笑道:“但就在老夫心念方动,那黑衣老妇已经转过头来,含笑道:‘年轻人,你每天都在这里练,是么?’老夫眼看已被她看破行藏,自然不好贸然出手,只得点点头道:‘不错,你到这里做什么来的?’那黑衣老妇笑道:‘我每天都在这里梳发,你没见过我?’老夫道:‘没有。’黑衣老妇道:‘但是我每天都看到你在这里使剑。’这话听的老夫心头暗暗一凛,忖道,‘看来她果然不是人!’黑衣老妇见我没有说话,接着又进:‘年轻人,你练的是青城剑法么?’老夫道‘不错。’黑衣老妇又道:‘看你使剑的手法,大概已经练了有五六年了,对不对?’老夫暗暗奇怪,一面点头道:‘不错。’黑衣老妇忽然摇摇头道:‘可惜!五年的工夫,却被白糟塌了。’老夫道:‘怎么,在下练错了么?’黑衣老妇道:‘错是没错,不过这种剑法,你就是练上五十年,也练不出什么名堂来。’黑衣老妇双眯成两道细,但细之中,光如电,含笑道:‘年轻人,凭你这点功夫,只怕连我一头发也砍不断,不信,你只管刺我几剑试试。’老夫当时年轻气盛,呛的拔出剑来,道:‘在下自然要试。’黑衣老妇笑道:‘好,老身坐着不动,只要砍得断我一头发,就算老身输了。’老夫被她得甚是气愤,心想:‘我平一记‘秋风扫林’,至少也可削落一大片大树的枝叶,一剑出手,把你委地长发一齐削落,又何难之有?’心中想着,一面说道:‘老婆婆可得小心!’黑衣老妇端坐不动,偏过头来,笑道:‘你只管削就是了。’老夫心中暗暗冷哼,说道:‘老婆婆恕在下失礼。’随手一剑,朝她肩后长发削去。黑衣老妇背着老夫而坐,连动也没动,直等老夫剑势快要削近,才见她缓缓转身,两个手指拉起一头发,着剑锋上绷来!她动作虽缓,但老夫的剑势,何等快速,但听得铮的一声,老夫只觉手上一震,宛如砍在一道牛筋索之上,不但极为坚韧,而口反震之力极强,老夫身不由己被震得后退了一步。”桑南施道:“真是一发丝?”罗霞天道:“不错,确是一头发,黑衣老妇手上还拈着那头发,笑道:‘年青人,你过来看看清楚,老身没骗你吧?’这下可把老夫瞧的目瞪口呆,哼道:‘在下不信。’黑衣老妇笑道:‘不信就再试几剑,等你相信了为止。’老夫那时虽知遇上了异人,但也不肯服气,暗暗凝神聚气,剑尖一振,使了一招‘掷米成珠’。这是青城剑法中最厉害的一招剑术,讲究气贯剑尖,束剑成米,练到最上乘境界,振腕之间,可以发出一蓬米粒大小的剑芒。老大当时功力尚浅,这一剑自然也用上了全力,那时东方已吐鱼白,那黑衣老妇这回连手也没动,头也没回。但老夫看的清楚,就在剑芒刺到的同时,忽然从她长发之中,飞起几头发,着老夫剑芒卷来。接着一连串响起五六声绷绷轻震,老夫发出的五六缕剑芒,不多不少,全被她发丝挡了一下。这一阵轻震,老夫可承受不起下,但觉一条右臂,被震的麻木不仁,手中长剑,当的一声,落到山石之上!老夫呆的一呆,拾起长剑,心头又羞又怒,愤愤的道:‘在下学艺不,是我输了。’得待转身往山下而去。黑衣老妇笑道:‘好个倔强的年轻人,老实说,就算是你师傅也休想砍得断老身一头发。’老夫怒道:‘你敢小觑青城派?’黑衣老妇道:‘青城剑法,素以奇幽见称,老身岂敢轻视?只因为这套剑法奇幽玄奥,百十年来每一代的传人,不见得个个都能领悟贯通,以致传至今,英尽失…’这话,老夫也曾听师傅说过,青城剑法,传至今,确实已有十之七八,早已失传,如今这套剑法,还是师祖当年心揣摩,从仅存的十来招剑式体会演绎而来,青城剑法,名存实亡,这也是后来袍真毅然宣布青城派退出江湖的由来。要知老夫当年慕青城派之名,千里求师,在凌霄观前,苦苦哀求,但师傅说我眼有凶睛,终非正道中人,不肯收录。经我跪下三三晚,才蒙师傅恩准,充列门墙。那是因为老夫一家,都死在仇家手里,身负血海深仇,五年来夜苦练,竟然连人家一头发也砍不断,自觉报仇无望,一时不悲从中来,含泪道:‘这么说来,在下报仇无望了。’黑衣者妇注老夫,徐徐说道:‘老身只不过是说,练青城剑法,一辈子也休想出人头地,你要报仇?那也不难,老身传你一套剑法,只要一年工夫,包管你纵横江湖,剑上成名,你想不想学?’老夫听的大喜过望,急忙跪了下去,道:‘老婆婆若肯成全在下,得报寒门血仇。在下一世恩不尽。’黑衣老妇含笑从大袖中取出薄薄几页手抄剑谱,递给老夫,说道:‘回去好好练习,但不可告诉你师傅,记着,他年必须找个资质好的人传下去,只要别让邛崃这一门的剑法失传就好。’说完,飘然自去。老夫从那时起,就按照剑谱,每清晨,在峰顶练剑,一年下来,果然剑术大是进,但有一天,终于给师傅看到了,他老人家说我入了魔道,就这样被逐出青城门墙。”尹天骐道:“者前辈,那位黑衣老妇,究竟是什么人。”罗霞天道:“老夫先前也不知道这位老人家是准?直等老夫成名之后,听人说起,才知道就是昔年大大有名的邛崃派麻九姑。”邛崃派?江湖上还有邛崃派?尹天骐、桑南施连邛崃派都没有听说过,当然更不知道麻九姑了,但罗霞天这样说了,这麻九姑自足前辈高人无疑,这就点子点头。

尹天骐心中暗道:“听他口气,这邛崃派,敢情不是什么名门正派,不然,他师傅为什么会说他入了魔道,逐出青城门墙?”桑南施偏头笑道:“所以老前辈要住到九顶山来是不忘青城、邛崃之意。”罗霞天颔首道:“姑娘兰心蕙质,聪明过人,老夫既是青城逐徒,但也不是邛崃弟子。住在这两山之间,正是不忘两位老人家授艺之恩。”桑南施道:“老前辈方才不是说你的出身来历,和我们此来有关么?”罗霞天道:“不错,老夫虽是青城逐徒,但青城出了事,老夫总不能袖手不管,只是老夫已退隐多年,不再出山,桑药师要你持老夫信物而来,使老夫想到了一件事。”尹天骐道:“老前辈想到了什么事?”罗霞天道:“老夫…”突然目注门外,作出谛听之状,浓哼一声,道:“山下有人来了。”尹天骐、桑南施听的一征,慌忙站起,回头朝山下望去,其实这是多余的,门外有一片平台,和枝叶茂密的荆棘挡住视线,来人不登上早台,那里想看的到?就在此时,只听山下有人高声叫道:“师傅…”接着响起─个苍老的妇人声音笑道:“不用叫喊,罗老并该早就发现我们了。”尹天骐心中暗暗道:“这两人说话的声音,还远在山脚之下,罗老前辈居然早就听到有人来了,看来他修练天耳通,已有十二成火候!”罗霞天脸微微一变,缓缓问道:“少轩什么人找我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