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四章失真的水银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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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平躺在上,眼望天花板,觉到水的声响仍没有远去。哗啦啦,哗啦啦,人呆在家里,水的声音反而比外面离自己更近了。天花板上有一些动的光线,是楼下汽车的远光灯所致。
她想起她和雪狼今天晚上说过的话,每一句都清晰,她愿意把它们一句一句重新拾起,在脑子里过一遍电影,想到会心的地方,就无声地微笑,像个刚刚开始恋的小姑娘。她沉醉在一种甜的氛围里,觉得整个晚上都无比美好,灯光、河水、河面上的月亮、吉普车和杨树,寻常景物在这样一个晚上都散发着一层淡淡的光辉,美得不同凡响。
张晓光就在这时突然醒过来,他顺手拧亮了头灯。灯光下,他看一个奇异的景象:乔伊衣冠整齐地平躺在上,两只眼睛睁得比铜铃还大。
“你干什么?半夜三更不睡觉,睁那么大眼睛干什么?”乔伊没有回答他的问话,她只是觉得奇怪,眼前这个眯着眼、蓬头垢面的男人,他到底是谁?他为什么离自己这样近?他为什么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…
男人拖着拖鞋“嗒啦”、“嗒啦”去了卫生间,他开门、走进去、然后小便的声音令乔伊觉得厌恶,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跟这样一个男人结婚,那个曾经想过的问题又回来了:“是自己神出现了错症状?还是现实本身出现了错,有人通过某种超现实手段,把她跟张晓光这对不相干的男女组接在一起?”脑子里飘出了许多可怕的想法。张晓光又回来了。
“她到底去了哪里?”他说。
乔伊闭上眼。无语。
他赤着瘦的身体站在那里,肋骨在冷的灯光下可见。他真瘦啊,乔伊想,以前怎么从来没发现呢?
乔伊开始衣服了,她把黑的衫和羊裙胡地从身上剥下来,脚上的黑长靴还没来得及下来,那个瘦的身体已经覆盖到她身上来。她有一种很奇异的觉,她在夜深人静的时候,一定走错了房间,在这座有千万人口的大城市里,一定有成百上千完全相同的房间,一个女人摸黑走错房间,是经常发生的事。
——你是谁?
——不要…我不要…
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仿佛来自于房间的某个角落,不像是从自己喉咙里发出来的。他没有任何抚动作,直接进入她的身体。他把她穿着长统皮靴的腿拎起来,他兴奋地动作着、叫唤着。
乔伊木然地躺在底下,她想起白天发生的事:失真的水银灯、面蜡黄的孕妇、手心的电话号码、《我蛋糕》的导演、吉普车、德国乐队、河水、水泥堤岸、月亮、他动她发丝的手指…
她渐渐有了觉。
然而,他已经结束了。
他穿拖鞋再次离开卧房,乔伊觉得漉漉的身体空无依,她看到自己两条白皙的腿和黑皮靴形成对比,黑白分明。她躺在那儿想道,和雪狼在一起不是这样的吧?
本面第二天早晨,乔伊在出租车上接到的第一个电话,就是雪狼打来的。因为昨天夜里一直在想他,等真的听到他的声音,竟觉有几分不真实,声音听上去跟想象中的不一样,但乔伊还是说:“是你呀?我一猜就是你。”雪狼说:“下午一起去书店逛逛好不好?我要买几张游戏盘。”
“我不知道下午有什么安排。不过中午可以见个面,一起吃午饭怎么样?”雪狼提议去吃本面。两人在电话里商量好了地方,就把电话挂断了。车窗外摇晃的街景、一晃而过的行人、漂亮的店铺,在乔伊眼中都变得意味深长,她望着从眼前掠过的这一切,心中充了说不出的甜。这种甜的情绪一直蔓延到整个上午,乔伊坐在会议室里开会,墙上的电子钟、主席台上的麦克风、桌子、椅子,样样都像是用糖做成的,散发人的光亮。
他们约好去吃本面的地方离电视台不远,乔伊提前十分钟从台里出来,步行去那家店。她看到路边的树已经开始发芽了,柳树已透出薄纱那样的绿,杨树也已长出又又长的褐来,万物都在生长发芽,一派天的旺盛景象。
前面就是热闹的商业街,乔伊被面走过来一个女人引住了,她和姨妈柳叶儿一样,也在额头上贴了一块梅花形的胶布。
她也是一个疑心自己的脑袋会裂开的女人吗?
乔伊很想上前问问她。这一想法在她脑子里刚一发芽,她就觉得自己很可笑,再抬头往前看的时候,她一下子笑出声来——雪狼就站在前面的一个地方,停下脚步看着她。
“我看你半天了,瞧你东张西望那个傻劲儿呀…”他一脸灿烂的笑“你在看什么呢?”
“没看什么。”乔伊道“柳树发芽了。”
“天都是为女人准备的,你怎么没穿裙子?”
“我整个冬天都穿裙子,现在要改穿子了。”
“这么说夏天你就该穿棉袄了?”
“那倒不至于。”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热热闹闹地说着话,进了那家本面店。正是中午吃饭的高峰时间,店里每一张致的小桌旁都坐了人,红男绿女,漂亮的脸蛋,丝绸一般的透黑的长发,饰物,华服,最新款的手机放在桌上,有个女的摇晃着身体笑个不停,有个男的用手捂住嘴巴,对着掌心里的电话一阵狂吻,嘬出“啧啧”的响声,想必电话的另一端正连接着一个可美人吧。
雪狼和乔伊坐下来,他们点了骨汤拉面和鱼排,另外又叫了一份蔬菜沙拉。
雪狼说:“下午一起去逛逛,我讨厌一个人逛街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