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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四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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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慧泉睡了一天。傍晚醒来,发觉桌上放着一碗蛋挂面。恍惚记得罗大妈叫过他,不知怎么又睡着了。他下把挂面热了热,吃了以后来到前院。

罗大爷正在兴致地收拾鱼竿儿。

"怎么样了?"

"没事了!泉子,多亏了你!明天大爷给你钓条鲤鱼下酒。"李慧泉把碗还给他,站着呆了一会儿。西屋的狗头发在水龙头底下喜气洋洋地洗菜,仿佛为邻居的灾祸而高兴。她男人蹲在门口擦车子,股撅得高高的。这个家庭不知为什么又和睦了。路灯还没亮。儿个孩子在踢球,球像个小动物软塌塌地贴着路面,很可怜地滚着。它停不下来,让人踢得扑扑直响。

他这么大的时候玩弹球。没有彩,是那种不透明也不圆的玻璃泡子,一分钱两个。他老输,只能输,他赢了会挨揍。他小时候是个受了欺负也不敢吭声的孩子。

那些欺负过他的人不知哪儿去了。他们可能都混得不错。他们小时候比他强,现在也比他强。没有人敢欺负他了,他活得还是窝囊,这跟欺负不欺负似乎没有什么关系。

路灯"啦"一下亮了。到处都是影。踢球的孩子们脸是青的。

第二天他足了十一月份的税款。想了想,把十二月份的也了。税务所的人开了票,好奇地看着他。

"少跑一趟。"他笑了笑,觉得自己很洒

他骑车到全聚德,要了半只烤鸭。吃起来才觉得没有胃口。

但他坐在那儿,细心地把酱抹在薄饼上,码好葱丝,卷成小筒,像吃果丹皮一样轻轻地咬。

他泡了两个多小时。

他骑车沿着二环路毫无目的地逛起来,在西便门拐弯的地方,他想起老瘪就是在这一带撞死的。

没有任何痕迹。所有水泥电线杆都笔直地竖向空中,不知哪一要了老瘪的命。它拔而坚不可摧,也许是老瘪一生中见过的最让他害怕的东西。

他绕到北海。游船已经停止开放,湖上是一片空旷的秋水,白白的显得很冷。岸边的树黄绿相间,没有什么生气。路过美术馆的时候,在广告牌上看到一张巨大的剪纸,是来自陕北民间的展览。

剪纸是两个抵在一起的牛头,牛眼睛是双眼皮儿。

他在鸿云楼吃了晚饭。海参没怎么动,却吃光了一盘葱爆羊

他每进一个饭馆都想起过去的子。他像个傻子一样被人邀请,为这个报仇,为那个打抱不平,在赞美声中喝得晕头晕脑,把自己当成众人之上的英雄。

现在他花的是自己的钱。钱是干净的,自己却仍旧不干净。

有谁来救他么?吹他的人都躲到哪儿去了?他把钱给了方叉子,把自由也给了出去。公安局的人说不定就等在东巷的胡同口,在他面时突然扑过来。

他不能让事情闹到那个地步。

回家躺到上,看着顶棚烟。脑子里有个声音清清楚楚地告诉他:"自首吧!"眼前顿时一团漆黑。方叉子来过,又走了。这件事就是出现在梦里也是不可思议的。他蠢到了这个地步,再怎么想也没有必要了。

星期三,他在东大桥卖了一天货。当他以十五块的价钱卖掉一打线衫的时候,其他摊主都看出他一定出了什么事。他们用一种仇恨和猜疑的目光看着他,批发价是二十四,假充纯能卖到三十八,跟钱没仇的人谁也不会像他这么干。这是买骨灰盒缺钱急糊涂了,要么就是得了不识数的病。

他把一顶帆布圆帽扣在一个小男孩儿脑袋上,收了一块钱。

孩子的母亲拿过帽子反反复复地看。看得他直想骂她。

"质量没问题吧?"她过马路的时候还在察看。不收五块钱她心里不会踏实。你要白给她,她会从帽子里猜出一颗炸弹或几种毒药来。李慧泉看着这些忧心忡忡的顾客,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捉谁。人跟货一样,统统掉价,统统不值钱了。

他收摊回家。抓摊架的时候手微微发抖,生锈的螺丝、发灰的白帆布罩子让人心烦意。最后看了一眼用白漆-划出来的三、四平方米的小小空间,025三个阿拉伯数字占了半块水泥砖,已经看不清了。每天不知有多少人践踏它。它早晚会彻底消失。没有人会关心这个位置,这个命运为他安排的无足轻重的位置。它小得尤如田野里的一粒瘦土。

他终于发觉自己是喜这个位置的,他已经无处可呆,不得不放弃它了。

路过朝外大街的海洋书店,在马路对面的人丛里极偶然地看到一个身影。他想把车骑过去,一辆往东行驶的电车挡住了他,后边还有出租车、冷藏车。

"刷子!"那人猛一回头,正是他。车中断之后,他不见了。李慧泉往前骑了几步、在中药铺旁边那条向南的小胡同里看见了马义甫仓皇的背影,已经跑出了四、五十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