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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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还未亮,金蝶儿就起身,抱着几件好绣毕的衣裳,悄悄从后门出了郡王府,赶到八大胡同去件。
虽然子比较累,但她甘之如饴。
梦中和善的小扮哥回来了--不,是变成大哥哥了!梦里见到他,也不再是噩梦,而成了令她甜喜的美梦。
每每触及与胡同酒楼有关的东西时,她都会想起庆焰;因为她在酒楼遇见他、认识他,尤其忆及德媛阁庭院一谈,她就能忘了累。
那次的情景,也成了她让格格戏侃、珊瑚嬉整的话题,是属于三人间的快乐小秘密。她变回往笑的金蝶儿,还特别注意笑容够不够甜美,冀望着下回再见到庆焰时,能送上最完美甜灿的笑靥!
金蝶儿直往千芳楼而行。一直以来,芸姬都是她的大主顾,最照顾她,给价也最是阔绰。
从侧门进了千芳楼,她将绣得纷彩华美的衣裳给芸姬的丫鬟后,拿着银钱和新的绢,立刻离开。
走过寂静的穿堂时,她无意绊到一个东西,登时跌了个狗吃屎!
让她踢了一脚的“东西”动了起来,还喃喃抱怨:“哎唷…哪个王八走路不看路啊…”
“对…对不住啊!”她爬起抚抚摔疼的手肘、膝头,赶忙把绢捡起拍挥想要快点离开,生伯这看似醉客的人会忽然兴起,找她麻烦。
倒卧在穿堂廊上的人惺忪的睡眼,有些惊喜地喊:“咦,你不是爷差我送信给你的姑娘吗?”金蝶儿有些怔仲地看了看那人,果真是递信给她的小厮,庆焰的贴身随从。
“你怎么在这儿,没去好好伺候将军呢?”她想,大概是这随从跷班出来游玩。
“啥?我正伺候着呢!”小栗子抗议。又想起主子一直很关心这姑娘,或许他们间有些情,不跟她提一提不行。
“你不知道,我家的爷就在房里,又是女人又是酒,昏了半个月的时间啦!怎么都不肯回府,也不进当差,我都不知怎么办了!”
“这儿?”金蝶儿脸狐疑。这个穿堂两旁是一般廉价厢房,让普通人随意买醉寻芳之处,尊贵冷傲如庆焰是不可能选择这里的。
“可不是吗!骗你做啥?”小栗子推着她到一道门前,对她鞠躬哀求,“姑娘,看在您是爷的朋友上,帮着劝劝吧!要是靖王爷发火问罪,我人头就要不保哇!”不等回答,他就先去敲了门,“爷…爷,您醒着吗?”一会儿传来空酒瓶丢砸上门的破碎声,小栗子转头告诉她,“爷醒着呢。”他轻推开没落锁的门,蓦地又飞来一只空酒瓶,好在他机伶闪过。正巧昨晚房里没女人,不会让那个姑娘看见尴尬的场面。
“爷,有人看您来了。”
“谁?我没叫人来,滚!”听这声音,就令金蝶儿的心拧紧了。虽然有些嗄哑,但绝对是庆焰!是她巴望着要见一面的人…她想踏进房门,又不却步,怀疑自己到他面前又有什么用?
退出来的小栗子忙着把她推进去,悄声请托,“别管爷听或不听,你能说说总是好的。拜托、拜托!”随后他关上门退去外头。
房里酒气冲天,桌上、地上是酒瓶,打翻的酒浸染了大片桌巾,杯盘狼藉,一片凌。
桌面上的酒瓶堆里,有个襟衫不整的男子肘靠着桌边,低头以掌拄面,难见其容颜。
她缓步靠近。这个看来一塌胡涂的男人,和她记忆中英飒伟岸的高贵将军本不像。
“将…将军?”她细细声地怯喊。
眼见那藏在手掌心的面容抬起,教她吃了一惊!
出奇憔悴的脸上布胡碴,发辫也散,她几乎要认不出;从他凹陷眼眶透出的目光,是深沉绝望产生的孤独,让她顿生不舍之情。
近半个月来,庆焰镇与烈酒、女为伴,酗醉纵,无所谓自己成什么样子,只想忘却积在心头二十多年的沉重。他对自己全无期许,在酒楼里没没夜地过,尽情放纵,什么基于身分的矜持、风度,他决定一次都给毁尽!
当他定睛,发现瞳中映存的是金蝶儿时,剑眉紧皱。
“是你?你来这里做什么?专程来看笑话吗?”他瞋瞪布血丝的怒目,带冷笑,“看够了吧?滚!”来者若换成是失望愤怒的父母亲,或对他嗤笑不屑的异母兄弟,他都可以毫不在乎,甚至开心畅快;惟独,他无法忍受让金蝶儿看见他此番境况。
“将军,您怎么了?发生了什么事吗?”金蝶儿不懂。为何庆焰也会有看来如此悲伤落魄的一面?她伸出柔荑去覆住他的大手,秋眸里尽是关切。
庆焰马上把手回,沉默不发一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