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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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个亨德尔,是何许人氏?他或者也是个卑鄙龌龊、令人深恶痛绝的家伙,没见过他有任何合乎礼仪的举止。
“17传统礼仪”他不知道,或者知道却本不用。尽管他至少比特罗派尔年长五岁,却不让特罗派尔走在他后头或左面①。吃饭就吃饭,什么“一品二食三稍息”之类规矩,他统统不理会。特罗派尔对他谦让,请他吃“长辈份额”时,他还大声嘲笑。
【①按西方礼仪,同行时应让年长者和妇女走前头或右面。——译者注。】他大咧咧、乐呵呵地对特罗派尔说:“如果你吃了撑的没事干,要恪守这些礼数也没什么不好。你们这些可怜的杂种就是没事干。又没本事干大事,再不拿这些个乌七八糟的破烂礼数来折腾,你们这帮人要因无聊而死去的。‘17传统礼仪’,我懂,不就是碰到不便用语言表达的细微情
时而改用的17种
巧手势么?去他妈的吧,特罗派尔,我就用语言,以后你多学着点。”特罗派尔想着亨德尔说的话,一言不发地吃着饭。
外面进来一个人,一股坐在椅子上,好奇地扫了特罗派尔一眼,说道:“亨德尔,萨默维尔路那事怎么处理?河道封冻时,
水不畅,洪水泛滥,把什么都冲毁了。”特罗派尔冒昧地问了句:“洪水把路冲毁啦?”
“路?没有。你就是亨德尔要找的那个人吧?叫特罗派尔,是吧?”他俯身从桌子那边伸过手来,握着特罗派尔的手摇了又摇“我们原来把路堵死了,”他解释道“不想洪水一来,把障碍物都给冲走了。现在我们得重新堵上。”亨德尔说:“如果你用得着,就把拖拉机开去吧。”那人点头走了。亨德尔又对特罗派尔说:“快吃饭吧,我们耽搁得太久了。关于那条路,我们一直把它堵着,知道为什么吗?不让羊进出。凭什么要让他们进出呢?”
“羊?”
“就是对头,”亨德尔说“狼的死对头。”亨德尔是这样解释的:以100亿人计,每100万人中有一个人——只有一个——与众不同。这人有超常的智慧让自己生存下来,我们称其为狼。在100亿人的世界上,这样的人只有1万。
然后灾难来了,蹂躏着人类,饥其腹,冻其身,减少其数量,让所谓的“救世主弥赛亚”君临恐怖的天空,拐走地球,大批杀灭人类,仅余一小撮惊魂未定的幸存者。如今地球人口已不再是以前的100亿了,千分之一也不足。就算还有1亿人吧,他们呼号奔走在祖先留下的巨大家园里。
这1亿幸存者中,狼有多少?还是1万。
“你算明白了,特罗派尔。我们活下来了。我不在乎你叫我们什么。羊叫我们狼,而我,倒更愿意人家叫我超人。不管怎么说,我们活下来了。”特罗派尔点点头,茅
顿开:“原来我为逃离五戒监狱而活下来采用的诡计也正是狼之道啊。”亨德尔一腔同情,看了他一眼,说道:“那之前的30年你在羊群里生存了下来,用的也是此道啊。好啦,跟我来吧。
亨德尔要带特罗派尔去各处巡视一番。他们先走进一座大楼,从外表看,这楼与其它古代废弃不用的大楼并无二致,一样灰的石墙,一样玻璃破碎的窗口,但到里面一看,情况大不一样。两个下层的地下室里,如泻的紫光从安装在钢制锥形物顶端的巨型石英灯照
出来。见此情景,特罗派尔吓得脸上肌
搐,转过身去,不敢再看。
“完全无害,特罗派尔,不必担心。”亨德尔沉稳着说“知道你看到的是什么吗?下面是一个核子聚变反应堆。热能,动力,我们需要的一切动力的来源。知道它意味着什么吗?”只见他神严峻,通过观望孔凝视着那束耀眼的紫光。
“跟我来。”他突然说道。
他们来到另一座大楼前。依然是灰的石墙,入口处镌刻着“奥里埃尔博
”几个字,已破损不堪。这次让特罗派尔吃惊的不是光,而是声音。锤打声,撞击声,滚动声,轰轰隆隆,乒乒乓乓,吱吱嘎嘎,尖锐刺耳,响成一片,全是机器加工金属材料发出的声音。
“这是修理厂!”亨德尔大声说“看见那些机器没有?我们的工人英尼逊用的,都是从我们所发现的各大工厂废墟里抢救整理出来的。你随便给英尼逊一个金属块——任何材料,任何形状——和一台机器,他就可以加工成任何形状、任何材料的金属部件来,毫不走样。钻孔,切割,刨面,焊接,熔融,区域熔融,黏合,等等,你只要告诉他做什么,他就可以做出来。我们在这个厂里加工出了6台拖拉机和41辆汽车所用的全部部件。我们还有其它厂——法明代尔和威切塔的飞机制造厂,威尔明顿的军火生产厂,等等。这里不生产军火,要是生产,英尼逊就能造出坦克来,并装备上105毫米口径的火炮。”特罗派尔问:“什么叫坦克?”亨德尔看了他一眼,没回答,只说了声:“跟我来。”这一路看来,真让特罗派尔目不暇接,脑子装的都是各处参观的所见所闻。这一切真是不可想像,太了不起了。
他看到了核反应堆,机器厂,动汽车修理站和飞机库。在足球场的观众席下,他又看到一个食品仓库,堆
了一箱箱的咖啡、罐装羹汤、威士忌酒和豆类。还有另一个仓库,堆放的东西不再是食品,而是其它一些特罗派尔从未见过的东西,他们管它叫军火库。里面有一种可以往里填弹药的东西,叫炮,有很多。另外还有一种也可以往里填弹药,然后拉动扳机就开火的家伙,叫做
。
特罗派尔记起了什么,说道:“我曾经看见过一支,也有这开火的铁钩钩,只是全锈了,拉不开。”
“这种是可以杀人的。我们这里就有人杀过人。”
“杀——”
“别大惊小怪的,把你那副羊的嘴脸收起来吧。为害社会的罪犯与一般人不一样,他们算什么东西?杀之何妨?我们喜以
代替骨髓穿刺奉献,
决方便快捷,干净利落;再说我们也不喜
饮人骨髓,哪怕它真有那么神奇的疗效和重大的象征意义。以后你也会慢慢学会这些的。”他没接着再说“跟我来”因为已经来到一个地方。
这是一个小房间,与军火库在同一大楼里。室内有一个架,上面立着一排
,在屋内的各种陈设中十分显眼。
“坐下。”亨德尔说着,若有所思地从架上取下一支
拿在手里,小心地
抚着,就像博伊临死前
抚表盒一样。这是一把金字塔时代以前人类最新的近距离杀伤
步
,在250英尺
程内,可以连发一束子弹,击中一个小小的咖啡听。
“好啦,参观就到这里吧。”亨德尔一边轻轻摸着身,一边说“我跟你谈点别的。特罗派尔,你把我们的家当都看了。你与羊一同生活了30年,现在你该清楚他们有什么,我们有什么了。
我看没必要让你作选择,我知道你会选择什么。我要说的是,我们有求于你。”特罗派尔心中动了一下,说:“我也正想谈谈这个问题。”
“为什么不呢?我们又不是羊,遮遮掩掩不是我们的行事风格。
‘投桃报李’,两不亏,记得吧。你已得了我们的‘桃’,让我们看看你的‘李’吧。”亨德尔说着向前俯了俯身“特罗派尔,关于金字塔,你都知道些什么?”
“一无所知。”特罗派尔随口答道。
亨德尔点点头,说:“是的,一无所知。但它们无处不在,正是由于它们,我们才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。而我们甚至不知道它们是什么,为什么要这样。你逃离惠灵时,知道有一只羊被超度了吗?”
“超度?”听到亨德尔告诉他发生在博伊身上的事时,特罗派尔惊得张口结舌“这么说他毕竟没有做脊髓奉献。”他说。
“也许比脊髓奉献还要可怕,”亨德尔说“我们不知道。不过,那事件倒给了你一个逃走的机会。我们获悉——别管我们是如何获悉的——惠灵捉到一只狼,为搭救你我们就赶了去。结果你倒自个儿逃走了。”听到这里,特罗派尔有些愤怒:“你们来得他妈的也太晚了!”
“噢,不晚,特罗派尔。我们从来没有晚过。如果你没有足够的机智逃出羊群,那说明你不是一只狼,自然也就不值得我们救了。就这么简单。但让人百思不解的是这‘超度’,我们只知道它发生了,人跟着消失了,却不知道它究竟是怎么回事。大约每隔5年太一换,新太
会出现在天空中。谁造的?金字塔。怎么造的?我们不知道。有时天空中飘着一种奇异的东西,我们称之为‘气眼’的,与超度及金字塔显然有某种联系。什么联系呢?我们也不知道。”
“我们不知道的事儿多着呢!”特罗派尔打断他的话,想催他快谈正题。
“但对金字塔不能这样看。不能。”亨德尔摇了摇头“问题在于几乎所有的人连见也没见过它,如何能了解它?”
“几乎?这么说你见过它?”
“噢,当然。你知道,传说萨迦—玛塔峰顶上有个金字塔,对我们来说,那不是子虚乌有的故事,而是事实。我去看过,那儿真有一个金字塔。我们最近一次见它是在5年前太更替的时候。我推测它没有挪动地方,还呆在那里。”特罗派尔听着,大
神奇,居然有人见过真正的金字塔!他自己历来以为所谓金字塔不过是神话,甚至连气眼、超度这些已经发生的客观事实他差不多也归之为神话,正如三岁小儿以为圣诞礼物果真是神话中的圣诞老人送来的一样。但眼前这个不可思议的人竟然见过此物。
“有人往它扔炸弹,却给弹了开去,”亨德尔继续说“结果金字塔安然无恙,只给山口炸出个大坑。这金字塔谁也移动不了它,伤害不了它。但它显然是有生命的,它在那地方存在了数百年。我们所知的关于金字塔的全部情况就是这些。你听明白了吗?”
“明白了。”亨德尔站起身来。
“特罗派尔,我们制造这些东西的全部原因就在这里!”他指了指四周,说道“炮,坦克,飞机——我们要进一步侦察,揭穿更多的秘密。我们将战斗!”亨德尔振振有词的誓言突然有些变调,给
锐的特罗派尔觉察出了。无论电口何——特罗派尔的潜意识告诉他——这个积极进取、自主意识极强的人也有那么一点不自信。但亨德尔继续高谈阔论,特罗派尔一时也没有再过多注意。
“五年前我们组织了一个远征队登上萨迦—玛塔峰,”他说“但我们一无所获。在那以前,我们也数次组织过类似的远征队。
每隔五年当新太刚升起时,气候较暖,萨迦—玛塔峰四壁尚可攀援。这时节我们都要派远征队上去。这可是个艰巨的任务,我们把它
给年轻人,如你一样的小伙子们。”底牌亮出来了:他是被召来攻击金字塔的。
特罗派尔脸上出一丝犹豫,但他很快巧妙地掩饰过去了。他得不动声
,得讨价还价。这是狼与狼的较量,很艰难,但必须有所获取——“会有所获的。”亨德尔大声说。
一听这话,特罗派尔就兴奋起来。但他旋即想起,这是狼与狼的较量,可别高兴得太早了。亨德尔继续说:“首先,你将获取的是自己的生命。你知道,你的命现在握在我们手里。我们需要的是真正的狼,容不得羊在这里碍手碍脚。”他眯着眼,冷冷地盯着特罗派尔“其次,可以实现一个远大的抱负——我们派远征队上去并非毫无目的,而是有所求的,那就是要讨回我们的地球。”
“地球?”这计划充了疯狂,可出这主意的人倒没疯。
“特罗派尔,会有那么一天,世界将来一场人与金字塔的较量。别指望那些可怜的羊,他们无足轻重。这是狼与金字塔的较量。金字塔必败。然后——”亨德尔的慷慨陈词真够叫人心惊
跳,浑身冰冷。要与金字塔开战,与刀
不入、近乎天神般的金字塔开战!
而他本人却红光面,情绪
昂。他的热情具有极大的
染力,使特罗派尔也
到体内热血开始澎湃奔涌。亨德尔的话还没说完,也不必再说,结局很清楚:地球将从“
轨行星”的统治下解放出来,重见光明;人类将重返太
系;五年一次的严寒将一去不复返。
然后狼统治整个世界。
亨德尔的计划也许过分虚夸,但他的请求却容不得拒绝。特罗派尔屈服了。他对亨德尔说:“把收起来吧,你的远征队算上我一个好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