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二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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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双眼渐渐的转到盛畹脸上,盛畹却望着他微笑,璧人这才赶紧低垂了头。
他们在老太太屋里吃过点心,又闲谈了一会路上风尘,官场琐碎,古农便护璧人过去花厅里歇息。
夜里盛宴款待远客,岐西璧人菊人拚了很多的酒。
璧人觉得古农略忘形,菊人豪迈放纵,一对夫妇,诚恳待人,绝无虚伪;老太太一片慈祥,浣青静雅如仙,一家和气瑞霭,使他油然念家庭乐趣。
盛畹连宵与菊人同榻共枕,夜深入寂,她悄悄把中隐事含悲饮泣告诉菊人。说她如何专心一志报仇,倍尝险阻艰难,如何不料璧人改姓变名,如何设计招婿,如何牵成一夜孽缘。璧人如何羞恨狂,如何奋死报仇,以及此次奏凯回师,璧人如何独蒙圣眷,如何拒绝赐婚。
说她和璧人一度风,珠胎暗结,冤孽身,固不难捐生一死,自赎愆尤,却又怕璧人追随殉义…
又说过去破坏了浣青一段好姻缘,现在应该偿还她一个好夫婿,说是这一趟强迫璧人来杭,就为着要牵合他和浣青百年偕老…
说是只待作媒成功,便要回去河北自戕南枝坟上…
一篇话听得菊人陪了不少眼泪,她劝着说盛畹腹中一块关系甚大,决不可沉礼教,糟塌牺牲。
她说南枝绝了嗣续,华家没有后代,再说璧人以后究竟有无儿女,也还是不可逆料,是则此一块关系三家香火血食,启容漠视?
又说盛畹志在为夫复仇,不惜失身,此事只有令人赞叹怜悯,不容与一般偷汉奔并论,问心无愧,神鬼同钦,何至自戕?
又说璧人如果能与浣青结合,确是珠璧辉,但是既说皇上为媒,尚遭璧人拒绝,可见牵合此一对良缘,颇非易事,力劝盛畹不可躁急,必须暗里促使他们自己发生情,然后自然一拍即合。
她们连宵商议的事也实在太多了。
璧人留在查家忽忽一个多月,渐渐的混得了,尤其对菊人显得亲热。
这天菊人支使古农兄妹陪着岐西璧人游玩西湖,她和盛畹玉屏便来老太太屋里开个秘密会议。
大约也总是天意哪,第二天老太太居然真的病倒了。
本来她肚子里有个痞疾,那是古农和许多名医所不能治的老病,这次算是宿疾暴发。
菊人还没有来请璧人过去诊视,他已经自动赶到老太太前问候了。经过一番谦逊,他就着手为老人拔除病。
这种痞疾必须攻破,可是老年人体力有所不胜,因此拟方下药大费斟酌。
老太太存心装假,菊人玉屏竭力附和,症候显见得极端严重。
璧人本来是个孝子,一来他对这一位假姑妈已有深切情,二来眼看一家人焦急非常,不容他不多加一分心诊治。
他整天都在老太太屋里,乃至亲自煎药服伺。
老太太病中除了浣青璧人谁都讨厌,前单留他们俩支使呼唤。
老人家进了几剂药把痞攻下,在理说病已是好了,可是她老睡在上而且子越变越坏,时常把许多人骂个望影而逃,睡觉也好,醒了也好,除非夜静更深,总不许璧人浣青离开屋里。
这样他们俩天天帮着作事,天天守在一块儿。
菊人又乘机给他们送来一付围棋,几个骰子,他们藉此消磨时间,一混就是二三十,慢慢的谈笑无忌,慢慢的略忘形了。
菊人晓得大功将次告成,委实喜不尽。
可是盛畹仍然急不能待,原因是她的肚子时刻都在作怪,不由她不着急早远走高飞。
这天夜深,她决计冒险行事,率连菊人都瞒住,袖着一枝短剑,迳上花厅来找璧人。
璧人刚刚要睡,看她脸泪痕由窗户上跳进来,一开口便道:“璧人,我有桩事请求你,无论如何要你答应,否则我…”说着,出短剑刺在口上,靠着墙站住。
璧人大惊道:“什么事?这个时候了,你…”盛畹道:“你要知道,龙家并无近支血亲,南枝亦无子息。再说潘桂芳一力栽培你,无非希望你为他绵延后代,岂容你终身不娶,绝嗣断宗…
你拒绝皇上赐婚,使我十分难过。因为我和你的一段孽缘,断绝三家香火,我对得起天地神祗么?今天我要你亲向我的浣青妹妹求婚,你能答应么?”璧人道:“我一颗心已经很痛苦,何苦还把这些话来说…”边说,边想向前夺剑。
盛畹急忙道:“站住,你再走一步,我就一剑…”说时面飞霜,剑尖刺透襟。
璧人赶紧退到沿上坐下道:“假使浣妹妹不要我呢?”盛畹道:“当然,我不是傻瓜,如果浣妹妹不要你,我们马上离开这地方。明天晚上,你到浣妹妹那边求婚。当心,说错了一句话,窗儿外便是我的死所…”说了,跃窗走了。
第二天一早时光,浣青姑娘在窗前梳头,镜子里望见璧人红着一张脸蹑足进来,佯为不知,低头忍笑!璧人远远站了一下,壮胆说:“浣妹妹,早…”姑娘动也不动道:“啊!龙哥哥,我刚刚梳头呢!请坐,请坐。”
“早上见过盛畹么?”
“没有呀!她怎么啦?”璧人强笑道:“没有什么,我以为…”姑娘道:“你以为什么呢?”璧人搭讪着坐下,一张脸越发红了。
姑娘放了梳子,旋过身子来,盯着他道:“找我下棋么?你真的上了瘾了!”
“不是,有一句话,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…”
“没有什么,说错了再说,我不怪你!”璧人又是一阵嗫嚅,万分难为情的道:“我…我是不是可以向妹妹求婚…”听了他这一句幼稚求词令,浣姑娘几乎笑出声来!但是她偏要再逗他一下,说道:“你讲什么?”璧人低头看着地下道:“我们有结合的可能么…”姑娘看他脸上红得发紫,而且头汗,一寸芳心忽然不忍。
她慢慢的站起来,敛笑正容说道:“璧人,我愿意…不过你要晓得,昨儿晚上盛畹持剑劫持我…”说着,她伸出一只手给他看。
正在这当儿,耳听得玉屏在前面嚷起来道:“快来呀,表少带着包袱出门去啦!”璧人听了大惊失。
恰在这时候隔壁小丫头银铃儿房间里门儿开开,大少菊人打扮得浑身吉兆儿,笑地走出来。
菊人看定他们一对子,剪拂着道:“姑老爷,姑大喜啦!”浣青赶紧夺回握在璧人掌中的一只手,飞红着脸道:“你没听见玉屏在叫什么?”菊人道:“让她走吧!你们俩也应该她。”璧人急着问:“她上那儿去?”菊人一扭脖子道:“别问我,我不晓得。”说着,眼眶儿便红了。
浣青道:“哪能不晓得,没有你,一出戏就唱不起来,我们只问你要人。”璧人一旁又赶着道:“嫂子,不能说不晓得,她一定要跟你商量好的,不然,你还能不着急?请告诉我们吧!”菊人迅速地咬了下樱,横着眼看定璧人,点点头道:“我说,你们也未免太快了一点儿,一忽儿工夫,还没有下茶定呢!左一个我们右一个我们,听得我脸上热剌剌怪难受的呢…”浣青抢着往她臂膀上擂一拳顶,骂道:“野婆子,你串通人家捉我们,现在又来打趣我…么?”菊人躲闪着道:“没关系,多说几个我们吧,好听的。”roc扫描fengocr旧雨楼独家连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