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桃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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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老头子,这两位是…”妇人却看着房内两位不速之客,惊疑不定。
“哦哦,老婆子,这就是我方才对你说的慕容公子和那笙姑娘!”杨公泉连忙过来介绍“可是我的救命恩人,不然我的命早送在天阙上了!——这是我家老婆子,娘家姓黄。”两头介绍了,分别行礼见过,黄氏便将手的东西放下,脸堆起笑来:“两位是贵客!少坐,正好买了东西,待我下厨切了送上来——老头子,你陪着客人说话。”杨公泉唯唯诺诺惯了,不由得便答应了,坐着陪两人说话。黄氏转到了后面灶间去切菜不提。
少时便料理好了,那笙帮着端了上来,摆了一桌子,四人围着入座举筷。一个个都是饿得狠了,竟是顾不上多客套,闷头吃了起来。等吃的差不多,才吐了口气,斟上酒来。黄氏自己丈夫敬了慕容修一杯,堆下笑来,问:“公子从中州来,可是要去叶城做买卖?”慕容修点点头:“小可带了些货物,准备在泽之国出手一些、然后便去往叶城。”
“如此,便多留几。外头这几不知怎地,只管要砍杀天阙东来的客人,公子两人还是先避过风头再上路。”黄氏言语伶俐,殷勤留客“只管在我家住下,也好报公子救命之恩。”
“多谢了。”慕容修忙用手拉了拉那笙衣袖,两人一起谢了。
不一时吃完,黄氏让丈夫收拾碗筷,自己下去整理了一间多年不用的房间出来,家里被褥只有一套、又不好出去借,只得将自己房里的破褥子抱了出来铺上,出来对慕容修道:“只有两间房,被褥也破烂,让两位见笑了——将就着宿一夜,明便去买新的来。”
“什么?”那笙倒没看那破被子,跳了起来,指着慕容修“要我和他住一夜?”
“怎么…两位不是一对小夫么?”黄氏终究不明底细,只听说两人是一同从中州来、又不像兄妹,便如此猜测。
“不是…”慕容修红了脸,连忙摆手“我在外面桌上趴一宿便是了,不必费心。”
“啊?”黄氏生明,见慕容修为难,沉间便有了主意“这样罢,如果那笙姑娘不嫌弃我这个老婆子,晚上就和老身歇一处;慕容公子和我家老头一间,如何?”
“好,好。”慕容修舒了口气,连连点头。
那笙斜了他一眼,见他飞红了脸、看上去更见俊秀,心下忽然大大后悔。
入睡前,黄氏端了盆水来,招呼那笙洗漱,一眼看见那笙右手上包裹的严严实实,便惊道:“姑娘可是受了伤?如此包着可要烂了伤口,快敷点草药才好。”那笙吓了一跳,连忙把手放到背后,口道:“不用不用,没受伤!”黄氏愣了一下。旁边慕容修只是冷眼看着那笙的窘态,嘴角出了一丝笑意——果然是故意包上的,是为了掩饰什么吧?作为商人,他天生对宝物有一种奇异的直觉,那笙身上那种无以言表的贵气是他从未遇见过的。他只是个商人,之所以答应鬼姬照顾这样一个成为累赘的女孩,不但是为了那棵雪罂子,更重要的、是他第一眼看到这个女孩子时,就直觉地觉到了她身上携带着宝物。
——如果能想办法从这个头脑简单的女子手上换取宝物,那应该不虚此行。慕容家大公子心里打着算盘,却不料同时那个计算中的少女也在计算着他,心心念念要钓金婿。
两个各怀心思的人,就这样开始了相依为命的异乡跋涉之途。
那笙洗了很久,洗下盆的灰尘污垢来,原本黝黑的脸登时变得雪白晶莹——虽然五官平常,但是长眉大眼,鼻子翘翘的,看上去倒也利喜人。她照照水面,足地叹了口气:这一路的颠簸总算到头了,也算看到了自己干净的脸。
“姑娘生得真端正。”知道女孩子美,黄氏在一旁夸了一句,那笙美滋滋地擦干脸解散头发梳理起来,转过了身。然而转身之间,忽然呆住——慕容修也掬水洗漱完毕,散开一头墨也似的长发重新打了个髻。原本风尘仆仆的时候还不大显真容、如今一旦尘垢去尽,只见、剑眉星目,便是潘安再世宋玉重生也不过如此。
“啊呀。”那笙看得呆住,手里的梳子啪的一声掉到地上。黄氏虽是快半百的年纪,此刻乍一见居然也看得发怔,说不出话来。
慕容修转头一看两人,心下大窘,脸上不觉一热,忙忙进了里间。
那笙还在发呆,黄氏却回过神来,拉了一把刚烧了水进来的丈夫,把他拉到厨下,低了声音急急道:“老头子!这位慕容公子只怕有些怪异——生得也太俊了。”杨公泉怔了一下,失笑:“老婆子你年纪一把,怎生看到英俊后生也动心了?”黄氏摆摆手,示意他低声:“嘘…不是,我是觉得他俊得太过了。你不觉得那样的面容、活生生像个鲛人么?”
“鲛人?”杨公泉吓了一跳,立刻否认“不对不对,鲛人都是蓝发碧眼,慕容公子可是黑发黑眼睛,和我们一样。而且,他明明是从天阙那边来,中州哪里来的鲛人?”
“…。这倒是。”黄氏想了想,依然心事重重“私自收留鲛人可是死罪!老头子啊,我眼睛老跳个不停,只怕留下他们会引来大祸呢。”
“唉唉,老婆子你就想。人家是我救命恩人,能不收留?”杨公泉拍拍妇人,低声笑“人家带了一篓子瑶草呢,咱们待客殷勤点、说不定公子高兴了还会再照顾一下咱的。”
“天咧,一篓子瑶草!”黄氏浑浊的眼睛里登时放出了光,不再言语。
入夜,因为数奔波劳累,那笙一倒头就睡得香甜。
风从破了的窗纸间簌簌吹进来,恍恍忽忽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,远远的,仿佛从天那一边传来:“快点来!快过来…要快点来啊。”那个声音叫着她。
“过哪里来啊?”困得眼睛都睁不开,然而那个声音仿佛有说不出的魔力,引得她晃晃地从榻上支起了身子,看见旁边的黄氏还在酣睡,她爬过妇人的身子,下,在漏进月光的房里跟着那个声音恍恍忽忽前进。
“过九嶷来。”那个悉的声音回答了一句,远在天边。
忽然间天地全变了——周围变得漆黑不见五指,狭窄得令人窒息。
她觉得透不过气,慌起来,伸出手来、却发觉自己仿佛在一口石头做的棺材里,四处摸索不到出口,她只好用力拍着面前厚而重的石壁,大喊:“放我出去!这是哪里?这是哪里!快放我出去啊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