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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彭襄好这次吐血昏,就一直未再清醒过来。
大夫来来去去,葯草煎了再煎,却都发挥不了作用,巧儿急得加热锅上的蚂蚁,几度趴俯在彭襄妤的榻前哭泣,试著用她的眼泪,她的哀求,她的祷告来唤醒彭襄妤,可惜,她的一切努力都像投入水池的石子,除了增加更多的悲伤外,对于病势沉重,昏不起的彭襄妤而言,已是徒然了。
胡嬷嬷来看了几趟,每次都是蹙著眉心而来,摇头叹气而去,对于彭襄妤的病情,她是忧心忡忡,愈来愈不乐观了。
一连几,媚香阁都笼罩在愁云惨雾的气氛中。
这清早,媚香阁来了一位久违的稀客:白梦璞。
胡嬷嬷一见到他,本来是不太愿意让他上楼去见彭襄妤的,孰料,白梦璞劈头就说,他有把握医好彭襄妤,要胡嬷嬷别蓄意刁难他。胡嬷嬷还在沉之中,他已不容分说地抢将而上,飞快地步入了媚香阁,那副灵活矫健的身手和上回的老态龙钟比起来,简直判若二人。害胡嬷嬷看得目瞪口呆,直眼皮,怀疑自己是否看花了眼。
累得目不睫的巧儿见了白梦璞,不胜动,仿佛见到了亲人,淅沥哗啦地哭了出来,一边哭,一边陈述著彭襄妤生病的来源始末,除了咬牙切齿骂著二名罪魁祸首阎俊青与展靖白外,她还泪雨织,噎噎地诉说著彭襄妤吐血昏厥的原因:“小姐好不容易清醒过来,有了一点生气,谁晓得偏偏那么不凑巧,峨嵋派捎来一封书信,说青尘师太在回山途中被人暗杀,下手的人好像是买命庄的杀手,我们小姐知道这个恶耗,什么也没说,就突然吐了一摊血,昏了过去,然后…”她不胜悲切地哽咽了一下“就再也没有醒过来了!”白梦璞神凝重地捻须而叹“你们小姐受了风寒,病体未愈,又得知师父遇害的不幸消息,她一时悲痛,郁气攻心,所以,病情就更加严重了。”
“可不是,小姐常对我说,自她家破人亡之后,这世上和她最亲的人,便是她的师尊青尘师太了,当年,她为了复仇,不惜牺牲名节,以青楼的身分掩护宁侯狄云栖,她的旧故,乃至师兄弟姐妹,都不太谅解她,惟独青尘师太了解她,给她莫大的支持和鼓励,如今,在她最痛苦、最无助的时候,上天又毫不留情地给了她一记重锤,夺走了她最景仰敬的师父,你教她情何以堪啊!”巧儿凄凄切切地说到这,又忍不住掩面哭泣,哭得像个泪雨滂沱的小泪人。
白梦璞强忍住内心的痛楚和焦虑,轻轻拍著巧儿不住动的肩头“巧儿,你别难过了,你们小姐的病主要是心病引起的,虽然严重,但也不是毫无生机,老朽略懂一些岐黄之术,只要能起她求生的意念,再对症下葯,老朽相信彭姑娘的病自能好转。”
“真的?”巧儿动地睁大了一双泪蒙蒙的眼珠子“白老爷子,你真有法子可以医好我们小姐的病?”白梦璞徐徐点头“倘无意外,老朽有八成的把握可以医好彭姑娘的病,不过…”他郑重其事地瞅视著泪痕狼藉,却双眼发亮的巧儿“我在诊疗的时候,必须全心全意,万不可受到任何干扰,所以,你必须守在门廊外看守,不可让任何人进来,免得惊扰了我,反倒加重了彭姑娘的病情。”巧儿不住地点头应允,并忙不迭地掀开纬幔,将白梦璞引进了彭襄妤的寝居。
当白梦璞坐在杨前,握著彭襄妤的手开始把脉时,巧儿已蹑手蹑脚地掀开纬幔退了出去。
白梦璞见巧儿离开,暗吁了一口气,便无任何顾忌地,先从怀中取出一只白瓷葯瓶,拿了二粒丹丸,正待喂入彭襄妤口中时,昏睡中的她,却突然起了一阵痉挛,嘴里不断冒出痛苦而哀绝的呢喃:“爹、娘、二弟、小妹,天啊…血…不完的血…你们这些恶魔,我跟你们拚了…”她挣扎地转动头,嘴角搐著,额头上覆盖著一层薄汗,那神情像在和梦魇中的魔鬼搏斗、争战,而她的身心都受到了莫大的撕扯。
白梦璞的心跟著她的呓语而揪紧了,他握著她那冰凉而颤抖的纤纤小手,试著传送他的力量,以安抚平稳她那耗弱而受折磨的神魂时,彭襄妤倏地打了个冷头,死命地揪痛了他的手,嘴里亦迸出一串哭泣般的呻和呓语。
“爹、娘,你们…别走,别…抛下我…师父,师父…你等等我,别怪我,求求你们…我不是…而不知羞的人啊!我只是想…替你们报仇…也替朝廷…除害啊!”她眼眸中溢出了二串泪珠,苍白清瘦的容显上布了令人心酸的痛楚,而她沉淀在心灵深处的辛酸苦恼,也跟著支离破碎的梦境,杂沓紊的影像融在一起,随著她模糊的呓语宣开来。
“别送我回去…我要跟你们一块走…求求你们…人间是我的伤心地啊…爹、娘、师父…求求你们…带我走…你们知道我活得…好苦好苦啊…我的心都碎了…碎了…”她说得好凄楚,好可怜,更多缤纷如雨的泪珠顺顿滚落,跌碎在枕畔上,濡了枕巾,也濡了白梦璞不断搐的心。
心病还要心葯医,他不敢惊扰彭襄妤,只是心痛莫名地坐在那,握著她的柔荑,任她尽情宣郁积在心头的悲苦。
“别再怪我了,求求你们…我再也承受不起了…我的心被他…撕碎了,我…等了好久、好久…只为了听他的箫声,只为了再见他一面…可是…他却把我的尊严…我的一切期盼…都…践踏得…面目全非了…天…原来…在他心中…我也是…一个低的青楼女子…”白梦璞一听,如遭电殛,他再也无法继续坐在那,安之若素地伪装自己了,他松开了手,突然拿掉头套,继而往脸上轻轻一扯,撕掉一层薄巧透明的面皮和胡须,出了他那美如冠五,丰神俊秀的庐山真面目。
然后,他将彭襄妤扶了起来,双掌贴平在她的背心上,将真气徐徐灌入,以退出郁结在口的血块。
等彭襄妤顺利把体内的瘀血如数吐出之后,他温柔地取出一条雪白的丝巾,替她擦拭边的血渍,轻轻将她平放于榻上,再将原先取出的那二粒丹丸入她口中。
怎奈,又陷入昏睡中的彭襄妤牙紧闭,无法自行咽葯丸,还复本来面目的展靖白,只好亲自咬碎那二颗丹丸,亲自哺喂进彭襄妤的嘴里,并喝了一口茶水,细细地喂进她的口中,让葯丸能顺利服,发挥疗效。
大功告成之后,他拿著那条丝巾擦拭著额头上的汗渍,面带欣地坐在榻边,望着面容沉静,已慢慢恢复血的彭襄妤。
重新握著她那葱般的纤纤玉手,展靖白不甚放心地再度凝聚真气,准备为她推血过,以期恢复得更快之际,彭襄妤忽有所地张开了一双美丽蒙的大眼睛。当她的视线漫无意识地落到展靖白身上时,她心头猛然一跳,语音幽幽地呢喃了一句:“我一定是在作梦…”
“不!你没有作梦,是我,我是展靖白,我来看你,你要好好安心养病,让自己快点好起来。”展靖白深深地望着她,语音温柔而充了情,就像风的唱,醉人心扉。
彭襄妤闭上眼眸“这一定是一个幻梦,否则,他怎么会用这么温柔多情的态度来待我?他原是那样残酷无情,那样地轻视我啊!”她虚弱而费力地摇著头,神智仍在半梦半醒之间。
“襄妤,这不是梦,这真的不是梦!”展靖白牢牢握紧了她的手,忘情而热烈地加重了语气“让我告诉你,襄妤,在我心目中,你是个美丽、温柔、善良、坚强而勇敢的奇女子,那样地品貌无双,那样地傲骨侠情,我打心眼敬重你,怜借你,慕你,若非是万不得已的苦衷,我不会那样狠心待你,你一定要振作起来,像一株不畏霜雪之苦的寒梅,不要被我残酷的伪装给打倒了…”彭襄妤仅余一丝的意识在挣扎,想清楚是谁在温言软语地哄抚著她,像徐徐的和风,吹散了她头堆积的云雾,让她身心突然变得好轻松,好柔软。
但,她费尽了所有的气力,就是撑不开沉重无比的眼睑,在葯力的驱散下,意识昏蒙的她,再度跌进了虚无缥缈的梦境中,边还挂著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。
不管她有没有听进展靖白那番真情的告白,但,她的心结似乎已经被他打开了一半,至少,她已不再做噩梦了。睡梦中的她,面容是如斯的清丽,平和而恬静,让展靖白看得痴痴傻傻,久久不能移目,不忍松开她的小手。
仿佛坐了一甲子,也仿佛只坐了半炷香的时间,展靖白轻叹了一声,强迫自己放开了手,缓缓起身离开了彭襄妤的榻边,重新易容改装,换回了白梦璞的身分。
掀开纬幔之前,他恋恋不舍地转首,深深看了睡得正甜的彭襄妤一眼,然后,甩甩头,毅然走出了她的寝居。
在门廊外负责把关的巧儿,得知彭襄妤病情无恙之后,高兴得不得了,猛弯著对白梦璞致谢,简直把他当成了化腐朽为神奇的救命神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