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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回货物禽兽和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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绝望得想死。

可是,她却因为悲愤而不可死,绝望而不能哭。

她要活下去,要报仇,就不能死,更没有奢侈去哭泣哀恸。

尽管,这是荒山,照依然寒,寂静但危机四伏,而她只是个弱女子,好像一件给人废弃的货物,伴着她的,是一只兽…

突然,陡然的,那只“兽”兀然很骤然的霍然惊醒。

──像在睡梦中猝然给人扎了一刀似的惊跳了起来。

不过,这又像他一贯以来的醒法。

他好像从来都不曾好好的、安安详详的醒来过,正如他睡去也一样。

──只怕有他死去的时候,也一样会像僵尸一般的忽然弹跳起来吧?

他遇敌般的弹跳起来,又跄又踉,又惊又怕,像一头给人踢醒的老狗。

他左右四顾,如惊弓之鸟,鼻翼一张一合,像狂嗅什么气味。

然而他只要一移动,这清新朗的山上云空,就布了他的腐臭──也不知是他身上“穿着”那破破烂烂、褴褴褛褛的“布碎”还是本是从他身体里外发出来的气息。

他起来得很慌张。

他那一双眼(其中一个只是一口“”),明显的由暗红转青,然后变成幽幽的碧。

然后他马上“找”她。直至他看见她了,眼才又转成了暗得发紫的红。当他发现她也正望着他的时候,必会垂下了头,或调开了视线,这时,他的眼光又是令人幽慌慌的鬼碧。

摇红发现他每次都是这样。

──至少每次醒来都是这样。

可是,这一次,他咧着牙,映着旭照,摇红甚至清楚的看见:他上下大齿间还挂着纠未断隔夜而胶粘的唾,而且显得比任何一次惊醒都来得恐慌、惊怖。

“唱喔啊──喔鸦…”他前面鼓尽了声,也只能发出几个打从喉头挤出来几乎毫无意义的兽鸣,使人意会到他本来就是枭禽,会说人话只是一个错觉“…有人来了…”摇红听了,只觉一阵昏眩。

“有人来了”──他说有人来了,必有人来,一定不错。

因为他是兽。

他有野兽的本能。

摇红仿佛又听到,那些兵刃,利爪、锐齿、撕裂肌骨的刺耳声响。

她好像又看见:那些暴现的血光,遍地的血红,和嗜血的妖兽,在腥风血雨中恣肆,腾…

“走!”他跳了起来,吆喝了一声。

然而,疲备不堪抑或是拒绝再逃的她,却振乏力才站起来,足伤就一阵剧痛,一时连站也不稳,面对旭,只觉心头,眼前,一阵闹暖的红,几乎就一个跟斗裁下峻峭的悬崖去了。

那头兽一伸手,就抓住了她。

手大如熊。

比熊掌还厚。

──也更臭。

他没有长而尖锐的利爪,但指甲又平又扁,藏了污泥,像一片片的铲子。

他一耸肩,就把她接背在肩上。

然后他就飞纵,急窜,像给三百一十二名猎户和两百三十一只猎犬追杀的兽,义无反顾的亡命的逃。

走!

──一路山岚面,劲而急吹,她闭上眼,只觉得臭。

泰山高,越上高峰,摇红越觉得自己已沉沦,掉下深不见底的渊源。

她就像一件货物,任由命运和山兽一般的他,来摆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