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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铁万山颔首，同样带着强烈恨意，恨不得亲手摘下那人的脑袋。

“那名襁褓中的婴孩是如何虎口逃生，又成为家么儿的？”盛怒中内心无比煎熬的熙禛，嗓音愈来愈低哑干涩。

“是皇太后出面救下的，皇太后以死相求，玄腾敬终于答应放过十六皇子的独生幼子，可他唯恐这孩子会知晓这段晦暗过去，兴起为父母报仇的念头，于是决定将孩子给自己的人马扶养。

“玄腾敬认为启先正是最佳人选，启先在养育这个孩子时是一概纵容，将孩子宠得无法无天，常常闹得京城飞狗跳，这些事看在玄腾敬眼里无疑令他很安心。不过据我所知，启先与夫人虽然疼宠孩子，却也暗地里费尽心思教导，让那个孩子文韬武略，不至于辱没死去的十六皇子与王妃，你说是不是，少主？”铁万山对他充期望。

熙禛惶然不语，很想放肆痛哭一场，他扪心自问，现下的他，真没辱没亲生爹娘吗？真没辜负养大他的爹娘的期望吗？

“这些年，我在大漠尽心培养训练可以效忠少主的人马，启先则在京里延揽利可用人才，为的是有朝一要替少主夺回所有本该属于他的一切。却没想到，会在最后功亏一篑，兵部武库司的一名郎中出卖了启先，尚未举事便赔上九族之人的命，连带在朝中的追随者也大半被抓。”铁万山叹摇头，若非遭到出卖，他们早就洗刷了十六皇子的冤屈，让少主成功登上大位，而不是沦落到今天这田地。

“这些事，我爹从来不曾对我提起过，我的两位兄长也知道吗？”他双眼布血丝，恨得咬牙切齿。

“他们都知道，启先不说，是不想让你为了这桩血海深仇成天郁郁寡，待大事底定后，再让你知晓亦不迟，只是没想到最后会由我亲口告诉你这些陈年往事。”熙禛摇头苦笑。

“许许多多人都因我而死…我亏欠他们实在是太多、太多了。”从前的他好傻、好不懂事，成天只知吃喝玩乐，全然不知爹娘兄长替他背负了庞大的血债，让他得以平静乐成长。

“…”铁万山陷入沉默。

“你诈死离京，潜藏于大漠，你的家人呢？”从头到尾皆不曾听铁万山提及家人，熙禛可没忽略他眉宇间透出的伤痛。

“死了，全都死了，本以为我诈死，依我过去征战沙场的卓越功绩，家人不会受到牵连，没想到玄腾敬为人心狠手辣，为了斩草除，罗织了一些莫须有的罪名，把他们全都杀了。”铁万山对已是当今圣上的玄腾敬深恶痛绝，是以从头到尾皆不认玄腾敬为君王。

熙禛沉不语，他们都背负着家破人亡的伤痛，而该为此负责的人却正逍遥安坐于九龙宝座上，着实教他难以接受，那个不顾手足之情、贪慕权位的卑鄙小人！

“熙禛是我亲生爹娘为我取的名字吗？”铁万山摇头。

“不是，启先为了不让玄腾敬时时刻刻想起少主爹娘的事，继而反悔饶少主一命，是以为少主另外取了这个名字。”

“我本来叫什么？”为了让他存活下来，养父可谓费尽心思。

“十六皇子对少主冀望深厚，希望少主将来能成为强大的统御者，是以特地为少主取名为玄勍御。”铁万山解释他名字的缘由。

他自嘲一笑。

“结果我却沦落至此，想必…我亲爹若地下有知，定会气得捶顿足。”

“少主多心了，十六皇子知晓少主被人所害，能够活下来已是不幸中的大幸，绝不会为此懊恼不悦。”铁万山恭谨的自怀中取出一块通体碧绿、水透无瑕的雕龙玉佩。

“这块玉佩为十六皇子随身配戴之物，乃先皇所赐，今属下将它归还少主。”熙禛眼眶发烫，接下父亲唯一留给他的遗物，指尖带着孺慕之情抚过一遍又一遍，心痛如绞。

“这块玉佩是十六皇子落难身陷天牢时，启先想方设法取得，好让少主后有个想念。之所以不敢让少主随身佩带，是怕被玄腾敬发现引来杀机，才会由我收藏，待时机成再还少主。”铁万山细细陈述。

“你为何迟至今才来找我？”熙禛，不，他已是玄勍御，十六皇子的可怜遗孤，他清了清喉咙，紧抓着冰冷的龙形玉佩，审视铁万山。

闻言，铁万山立即下跪请罪。

“属下该死，来得太晚，但请少主相信，属下绝非贪生怕死之辈，在得知皇太后再次以死相，苦求玄腾敬饶少主一命后，属下便已在计划，等待玄腾敬消除对少主的戒心，再伺机到『龙恩寺』带走少主。可惜属下千算万算，终究输给唯恐夜长梦多的玄腾敬，害得少主差点命丧黄泉，幸好苍天有眼，让少主平安活下来。”玄勍御见铁万山字字诚恳，不似说谎，紧绷的表情终于软化。

“起来吧。”

“谢少主。”铁万山恭谨起身。

天际落下的雪啪嗒啪嗒打在屋脊上，屋内的柴薪烧得哗剥作响，香气四溢的番薯已飘散出焦味，再次成了被遗忘舍弃的焦炭。

玄勍御终于得知自己真正的身世，蛰伏于体内的野兽狂叫嘶吼着，急于为被害死的家人们报仇，但他仍要自己冷静，无论如何都要冷静，制住体内狂兽，谨慎计划，有朝一方能成功痛宰卑劣的玄腾敬。

“再多说一些我亲生爹娘的事。”心如麻的他，要铁万山继续叙述那些他所不知道的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