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8-莱娜和沉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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莱娜走的第三条小路最糟糕。头两条小路上,她一面走,一面唱,好让人知道,尤其是那些看家狗知道有人来了。幸亏每家都有人喝住那嗥叫的看家狗。
偏僻的农庄,人们好像特别这个年轻的女孩子来访。当莱娜解释为了鹳鸟,学校发动寻找车轮的计划时,大家都发出同情的赞叹声,认为这是最好不过的计划。
“韶若光秃秃的靠着堤坝,”一个妇人说,“实在需要几只鹳鸟来点缀。”可是没有人有多余的车轮。
“孩子,”妇人说,“如果我们有多余的,保险早就放在自己的屋顶上了。每天我看见鹳鸟飞过,真希望也有一个轮子。这儿太安静了,鹳鸟正好来作伴。”在第三条小路上,好像只有一个农庄,在路的尽头。除了一辆卡车下有些小和一只鹅外,四处不见一个人影。莱娜现在有点后悔在走上小路时,没有先跑到坝顶上去看看;也后悔没有唱着歌走来,因此她一直在回味着前两条路上人们所说的话。眼前,在可怕的寂静中,在通向农庄小路的尽头,只有那马车下的几只小和一只鹅。
莱娜踏上小路,马车上立刻出现了一只彪形大狗。突然它站了起来,冲着莱娜嗥叫——嗥叫中夹杂着急促的狂吠,叫个不停。
莱娜站在那儿,僵住了。那深沉的咆哮声好像贴着地面滚来。她的脊背发冷,也看不见那只狗是不是拴在车厢里。如果它从车上跳下来,怎么办?四处连一个人影都没有。
莱娜不知如何是好。她全身发抖,真想跑。如果她转身就跑,那狗可能会向她追来。可是现在它只是冷眼盯着她,用吓人的咆哮警告她走开。莱娜想出一个绝望的办法:她开始向那狗唱歌——没有其它办法。她的歌声很奇怪,有些发抖,但她还是唱。她勉强使自己大声唱,拚命唱,唱得好像上台表演。
她使出所有的劲儿,对着那狗唱。
那只狗吃了一惊,站在车上不动了。但它的耳朵警惕地转向莱娜,听着她怪声大唱。它已经停止了咆哮,不知所措地叫了一声,然后站在那儿,惑不解地瞪着莱娜,两耳直竖。
莱娜振作起来。她一面唱着歌,一面向后退。不管是什么歌,什么词,反正那狗不懂。连她自己都不懂。终于,路旁的灌木挡住了彼此的视线,莱娜才转身飞跑起来。
她一面拚命地唱,一面回头张望。狗并没有追来。尽管如此,莱娜还是一直唱着上了堤坝。现在,她才觉得太平无事了。她倒在坝上,作一团。隔着旷野,她看见那只狗,还在车上,没有动,只是把身子转向堤坝。那对可怕的眼睛,好像还在盯着莱娜。莱娜打了个冷颤。
莱娜知道她再也没有勇气到下一个农庄去了。因为刚才拚命大唱,她的喉咙又干又哑。不管刚才唱的什么歌,她以后永远不再唱它了。在堤上她到平安,没有一件东西能出其不意地吓你一跳。因为任何东西都看得见。她把眼光从狗身上转向堤外平静的海面。正是退的时候。远处的海水在光照耀下闪闪发光。延展在堤下的海滩,在落中显得又干又硬。
一只苍鹭受了惊似地尖叫着,从海滩上飞起,拍打着翅膀,飞到远处一只翻了个儿的旧船上。苍鹭的影子衬着高高的蓝空,和远远的海水,它用长嘴整理着羽。
苍鹭不是鹳鸟。但莱娜照样入神地注视着这只孤单的鸟,停在那只被弃的沉船上。老师不是说,在不可能有车轮的地方也要去找一找吗?哈,船上不可能有车轮,尤其是这只搁了浅,翻了个儿,躺了好多年的旧船。它已经在那躺了——躺了一辈子了。船,当然是世界上最不可能有车轮的地方。但是正是这种地方,老师曾经说过,是发生意外事情的地方,是令人惊讶的地方。况且海上又没有狗。
莱娜慢慢地穿过海滩,绕过涨时在低洼处留下的水潭。尽管莱娜悄悄地走,苍鹭也听见了。它嘶哑地大声叫唤着,鼓起翅膀飞过了高堤。莱娜在寂静的海滩上走着。前面是那只灰溜溜的旧船。
怎么才能爬上高高的船底呢?这是个难题。为什么要爬上去,莱娜自己也不清楚。也许是因为既然在这儿,就非得找件事做不可。她不能总是绕着船转圈儿,然后再回来,坐在堤上!整个船底带着海草和浮渣,看来又滑又腻。奇形怪状的腐烂了的海中生物布了船身。大螃蟹在船下匆匆爬行。这里真安静!它们匆忙的爬动声都听得见。蜗牛和其它缓慢的海中生物,在海草、朽木上游动。
莱娜绕船走了一圈,上船只有一个办法。一条铁锚的链子,仍旧在船尾,链上长了一层滑苔。如果能够拉住铁链,就能爬上圆圆的船尾——但要把鞋子掉。
莱娜考虑着,该不该把袜子也掉。当想到她的脚趾会碰到滑物、浮渣、游动生物时,她怕得皮疙瘩都起来了。还是只鞋吧。她把鞋放在干燥的海滩上。它们看来那么渺小和微不足道,与大海真不相称。莱娜到有些不放心,不能把鞋子留在海滩上。
莱娜突然想起,把头发上的丝带解下,穿在木鞋鞋帮的上,然后把丝带挂在脖子上。她紧闭两眼,抓住滑腻的铁链,用脚撑住船尾,一身就上去了。这比她想象的容易多了。
莱娜上了船,她又惊又喜,骄傲地看着四周,希望能有人看见。野洛认为只有男孩子能爬能跳,如果不是因为裙子不方便,她想她比又高又大的野洛都爬得快。
喔,这儿太安静了。她希望那只苍鹭还停在这儿。莱娜忙把鞋子解下,穿上,把丝带仍留在脖子上。她的手太脏,不能用丝带系头发。穿上鞋,她马上觉得舒服多了。在滑溜溜的船底上,在爬游的小动物问,莱娜小心地摸索前进。
翻了个儿的船底上有一个!是锯的一个四方的!为什么锯了一个?莱娜小心地爬到口,跪了下来,向下探望。下面是一片黑暗和寂静,只有螃蟹轻微的爬动声。
慢慢地,莱娜的眼睛习惯了黑暗。她把头伸进内——头和肩膀都进去了,看个仔细。不可能!不会的!但这的确是个车轮。
莱娜把头伸出外,向四面一看。光照得她不住地眨眼。她半张着嘴,像要报告好消息似的。但是四面没有一个人。在寂静和光中,她真不敢相信这种奇迹。一定是她的幻觉。她再次把头伸到里,尽可能弯下身来。是真的!的确是个轮子!几乎全部埋在淤泥里,可是还看得见一些车辐,一段车轮边。大车轴正在淤泥上面。
一只陈旧的,被遗忘的,翻了个儿的船下,有个车轮,这不可能!但却是真的!
莱娜绕着口跳着、舞着,忘了所有粘滑的东西。在寂静的海边上,她唱了一支歌。那支歌,好像就是她唱给那只恶狗听的。歌词仍然没有什么意义,可是现在却好像是支快乐的歌。
突然莱娜停止唱歌,站着不动了。她看见有人在堤上观察她。莱娜知道,这是老杜瓦,这船也是他的。她和老杜瓦一点儿不,虽然老杜瓦也住在韶若,但是人们很少见到他。老杜瓦每天要沿堤散步——有时一直要走到特纳村。这需要一整天时间,然而第二天他还是这样做。老杜瓦已经九十三岁了。
这会儿,老杜瓦正从堤上对她叫着,而船上的莱娜听不懂他嘶哑着嗓子说什么。
“您说什么?”莱娜隔着海滩叫道。
于是,老杜瓦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叫着:“小姑娘,你为什么在我船上跳舞?”